倒影——影子傀儡 第92章 最高法則(四)_頁2
夸啦」一聲巨響。眾人根本連看也不用看,便知道巨鼠已然脫囚,四下霎時迴蕩起厚實的指甲刮地聲——它正以極其兇猛之勢,撲將過來。
梁叔知道,巨鼠的目標正是自己,更明白已無僥倖之理,一時悲從中來,露出一絲苦笑。諷刺的是,與他剛才的笑容相比,這一絲臨死前的苦笑卻是情真意切,完全發自內心。此時此刻,他心裏只想着小霖。可憐的孩子,還是逃不過命運,要葬身於此。面對即將降臨的死亡,他仿佛一下子將滿腔殺意盡數拋諸腦後,被刀疤一分為二的臉龐上,只剩下四面楚歌的悽愴。
眼淚從他蒼老的容顏上滑過,每顆淚眼都像飽含了千言萬語。若換作其他人,可能早已扣下扳機,至少拉對方一兩個人墊背。但萬念俱灰的他卻沒有這樣做,因為小霖若遭不幸,即便拉千人萬人墊背,於他也是毫無意義。就在這一忽間,他猛然轉身,平生第一次背對着自己的敵人,一手將小霖抱在懷內,一手舉槍朝撲殺而來的巨鼠連扣扳機,槍聲貫耳,就像在朗聲宣讀他的遺言。
聽着槍聲隆隆和巨鼠撲地騰騰,躲在收費亭內的阿昆急得如坐針氈,無措間奮然舉槍,要衝出去和梁叔一同射擊巨鼠。不料曼君卻突然撲過來死死抱住他的步槍,淚如泉湧。「我已經失去了妹妹,不想再失去丈夫。」阿昆已失去理智,哪裏由她分說,揚手一耳光就把她扇在地上,正要霍然而起之際——「想想孩子!」——曼君說的這四字如同當頭棒喝,讓他心臟都幾乎為之停止。
他像觸電般愣在那兒,只一眨眼,巨鼠已從收費亭旁撲過,沖騰而起的氣流甚至震碎了玻璃窗。收費亭與梁叔只有數米距離,於巨鼠來說不過一步之遙。他的視線頃刻全被巨鼠龐大的身軀所擋,心中充斥着自責和愧疚,眼淚撲簌而下,半張着嘴巴泣不成聲。他倒置步槍,槍口頂住自己下巴,想一槍崩了自己,以向梁叔一謝袖手旁觀之罪。可一想到妻子和她腹中的孩子,扳機上的手指就再也扣不下去。
也罷。
他抹去眼淚,重新舉起自動步槍,瞄着巨鼠的方向,心想如果梁叔和小霖一時間未能咽氣,他就送他們一程。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可轉念又想,如果自己開槍,豈不是把巨鼠引來?直到此刻,他才察覺自己什麼也不能做。他既不能與巨鼠以命相搏,也不能了結自己,更不能為梁叔他們解脫。一想到自己只能龜縮在這不足兩平米的停車場收費亭內,他的心就痛得快要裂開。那種在生死關頭才發現自己前後左右都不是人的感覺,絕非尋常人可以想像。
他兩眼空洞地看着巨鼠龐大身軀,像是要目送梁叔爺孫倆離去。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巨獸噬人的場面並未如期出現。
巨鼠只人立在梁叔原來站的位置,它的後爪踩踏着梁叔所騎的自行車,但周圍沒有血跡,也沒有屍首,更沒有哪怕一個人在驚惶逃竄,四下間就只有那隻畜牲在昂着頭四處嗅聞。
人呢?
阿昆連忙掩身一旁,把曼君緊緊擁在懷裏,並探出半個腦袋去看外面的情況。他先是發現這畜牲不怎麼記事,它明明看見自己躲進了收費亭,但此刻卻已忘記,只懂得圍着那輛麵包車繞圈。然後又發現,不光梁叔和小霖不見了,就連躲在麵包車後的六人也不見了。
唯一能解釋過去的,就是他們所有人,都躲進了麵包車裏。
若僅憑巨鼠的頭腦,是斷然不會發現他們的行蹤。但它是一隻畜牲,準確地說,是一隻嗅覺異常靈敏的畜牲。它很快就聞到麵包車裏有人的氣息,而在它令人望而生畏的破壞力面前,那輛麵包車亦成了一塊名符其實的麵包,鬆散得一撕即碎。
它繞着麵包嗅嗅聞聞,啃啃咬咬,只三兩下工夫便將麵包車啃得快要散架。它看上去無比興奮,像是在拆生日禮物一樣,簡直樂極忘形。當它把「禮物」的外包裝拆得支離破碎之後,它已不再滿足於這種小打小鬧,當即抬起前肢,爬在車上。那可憐的「禮物」哪經得起它的負荷,車架子「咔咣咔咣」當場塌了一半。
它可能也意識到自己快要壓壞「禮物」,連忙挪開重心,但拆包裝的爪子卻沒有停下。只見它爪子一送一抓一拉,輕輕鬆鬆便將車頂剖開,一陣孩子的尖叫聲旋即響徹四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