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海 第五十九章 北朝
清化府城外,北朝莫氏大營。
「吳軍來襲?」
帥帳內,燭火昏昏,北朝謙王莫敬典身着戎甲跪坐案後,帳中帷幕桌案佈置簡潔卻不失講究,處處擦拭一塵不染。
擺在北朝實權大帥桌案上的,除了各路大軍傳來戰報外,唯有兩冊兵法,是二百餘年前朝名將陳國峻所著《萬劫宗秘傳書》,以孫子兵法為基,總結古代戰爭成敗得失,合些許道家秘術編撰,為莫敬典最為鍾愛。
翻開的書冊上處處勾畫注釋,合莫敬典數次南伐經驗,甚至超脫原本書籍的智慧。
莫敬典將筆擱下,遠處隱隱傳來古滕縣炮聲轟隆的餘音,他眉頭微皺,並不言語,帥帳中幾名趕來的部將亦不敢做聲,僅有其親信向傳令兵示意命其退往帳外等待。
他口中的吳軍,就是明軍。
旬月之間,林滿爵率部穿梭在清化左近山林野地四處出擊,未得戰果也引起莫敬典的注意,但他那時候不能確定來者是誰;而後鄧子龍部在沿岸幾次不得其法的襲擊,更讓莫敬典確信這是除南朝外第二個敵人加入戰役。
但只有這次,來自古滕縣的戰事讓他確認,這的確是明軍,而是是大舉而來。
年過五旬的北朝謙王換了稍稍舒適的坐姿,右手覆住左拳,拳心緊攥,繃緊了面頰,他在思慮一個問題,明軍為何會在此時進犯,南朝有何德何能邀明軍助戰?
「兄長病逝至今,有二十九年了。」
帳中諸將不知莫敬典為何在此時提起先皇帝憲宗,此時正值危難之際,但莫敬典在北朝威望無匹,沒人敢打斷他說話,有部將頷首道:「大王說的是,憲宗皇帝駕崩已有二十九年了。」
「老夫記得很清楚,那年南朝鄭檢初掌大權,而我北朝太子與弘王爭位,風雨飄搖之際。接連三年,他兩次北伐,我不能擋,而後阮潢出鎮順化,使我北朝無力南攻,而後又十一年,他北伐七次,次次置我於危難之際。」
「北朝丟了順化、失了清化,損兵折將豈止十萬,這是我的罪責卻不敢自刎,因無顏面見九泉之下的兄長。」
「殿下!」
一眾戎裝武將聽聞此言捶胸頓足,被莫敬典抬手止住,道:「至四年前,鄭檢也死了,這才輪到我率北朝之師南伐,四年,四次南伐,他們忙於內鬥,鄭檢的長子北奔,次子鄭松奪得大權,是我心腹之患。」
「阮潢逃去南面休養生息,今阮倦圍乂安、清化已是瓮中之鱉,是我北朝離南伐成功最近一次。」
莫敬典已初顯老態的手掌張開,極力想要攥住什麼,他握緊拳頭眼神發直,幾乎從牙縫裏問出來:「這種時候,吳軍為何要來討伐我!」
「停戰。派說客攜重禮入古滕縣,趁此時機將兵馬從古滕縣撤至河西,問他們到底要做什麼,貪得無厭的吳人到底想要什麼。」
這場遭遇戰對莫敬典而言開始的很糊塗,沒有辦法,陳沐的水師比陸上兵馬走得快,阮倦還未領潰軍從乂安回來,俞大猷的攻勢更是才剛傳入升龍,離清化還有數百里之遙。
沒有戰書沒有書信,明軍數千上萬人馬仗船堅炮利橫行無忌地進入南北朝前線戰場,這種事情在現階段南北朝最傑出統帥莫敬典看來是不可想像的。
而且一露面就開戰的霸王做派,更令人反感。
莫敬典要求停戰的消息傳到古滕縣時,戰局還不夠明朗,因為明軍向縣營寨的攻勢還未完全開始,但明軍勝利已是時間問題,陳沐也很高興莫敬典能識時務地停戰。
「明軍為什麼來安南,你的將軍回去後要問安南都統使,他們為何殺死朝廷南洋軍府使者?」
安南都統使,是明朝對北朝皇帝的稱號,也是北朝皇帝一直向明朝進貢時的稱號與官職。在莫登庸作亂後,他向朝廷乞降,作為懲罰,安南從屬國降為屬地,國王變成安南都統使,十三道也更為十三司。
其實還算納入大明版圖,但這塊土地其實不受明朝控制。
莫登庸的子孫也對外稱臣,對內建元稱帝。
談判的事有麾下吏員去做,兵馬駐入古滕縣,軍務由鄧子龍沿河道面西佈防,陳沐登上望樓向河道那邊望過去,莫敬典也沒閒着。
談判在古滕縣進行,兩支軍隊暫時停戰,隔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