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海 第九十一章 奉上
肖恩被陳沐帶人端上來的花生嚇了一跳,拿着小酒杯飲也不是,不飲也不是。
其實比較起來他更喜歡和被人喝酒,比方說軍府衙門的書吏、不入流的庫管,哪怕尋常兵頭,都比跟陳沐坐在一個桌上舒服的多。
他喜歡明國人飲酒這種儀式感,任何事都要有各種說法、各種儀式,這讓肖恩覺得自己像在老家進入宮廷,哪怕學到一種新酒令,也能讓他倍感欣喜。
但唯獨他所見位最高、權最重的陳沐,肖恩在他身上很難找到這種感覺。
像和英格蘭高地人的喝酒方式一樣,端着杯子,喝——像野蠻人,這很愚蠢,但他又不敢說什麼。
「怎麼不吃?」
陳沐夾個花生豆放入口中咀嚼,咽下後端起酒杯祝酒,見幾個愛爾蘭人都照着拍黃瓜大快朵頤,老醋花生卻一口不碰,道:「這個很好吃,同拍黃瓜一樣,下酒菜。」
肖恩已經習慣飲北方燒酒了,才兩小杯下去就喝得滿面通紅,指着花生道:「我見過這個,英格蘭人從新大陸帶回來過,有人第一次吃沒事,第二次吃就死掉了。」
「死,死掉了?」
陳沐抿抿嘴,有些發愣,他還沒聽說老外一吃花生豆就會死掉,不過看肖恩等人如臨大敵的模樣,乾脆道:「你們都不能吃?行,別吃了,我吃,讓人再給你們拍兩根黃瓜。」
「既然你愛吃黃瓜,我給你講講這瓜的歷史,這個本名胡瓜,你們知道胡的意思麼。」
陳沐用筷子指指盤中被吃干喝盡的拍黃瓜,對幾人道:「我們有很多朝代,每個朝代都以中國自居,在過去我們認為中國,居四方之中,是最尊貴的地方,相對中國有四個方向。」
「稱呼四方之人,東夷、西戎、北胡、南蠻,都威脅着我們的安危,西戎在兩千五百年前就沒了,他們的後人現在和我們站在一起,剩下幾個也一樣。其實這個胡瓜本應叫戎瓜,但因漢朝沒有戎只有胡,從西域來,所以就叫胡瓜。」
「到大概一千年前,有個起於北方的強人做了君主,名叫石勒,因為他本身是胡人,所以下令人們不能說胡字,有次設宴指着胡瓜問一個大臣這是什麼,這種時候,答錯了是會被殺的。」
「君主,不是生出來的?」
肖恩愣了愣問出句並不相關的話,隨後搖搖頭道:「閣下接着說,大臣是如何回答的?」
他現在已經弄清楚,大明的官僚掌握着比他們貴族還要大的權力,而且任何人都能做官,開始他也為大明的國政而感到擔憂過,但隨後才明白讓他詫異不已的真相——這兒的農民和工匠居然也有機會學到政治。
「那個大臣名叫樊坦,知道不能說名字,便乾脆說顏色,他說:紫案佳肴,銀杯綠茶,金樽甘露,玉盤黃瓜。」
陳沐輕輕笑着道:「所以後來,這個名字流傳開來,雖然那位奴隸出身的皇帝死後沒多久他的國家分崩離析,但黃瓜的名字卻流傳至今。」
「奴隸皇帝。」
肖恩大着舌頭問出一句,兩眼有些發直:「他在國中推行的是奴隸制度麼?」
「不,他不是推行奴隸制度,他自己就是奴隸,後來做了將領,稱趙王,做皇帝。」陳沐突然想起來了興致,問道:「這種情況在你們那很少發生吧?」
肖恩想了想,他不願被陳沐看低,據理力爭道:「石勒皇帝像古羅馬的斯巴達克斯一樣,但這種情況在我們那裏也不是沒有,只是情況不同罷了,大明的皇帝是人,我們那裏擁有皇帝權勢的教宗,你們用人來管理人,我們用宗教來管理人,我最近在大學學了你們的歷史。」
他口中的大學是北洋學堂,其實都是一個意思。
「其實差不多,你們改朝換代時大多會殺死前朝君主,我們會把異端燒死。」肖恩似乎長長地鬆了口氣,只有像他這種對天主教不是那麼虔誠的人,在這片根本不存在虔誠的土地上才敢說出這樣的話,道:「都是為了統治。」
「在我的國家,因為一樁婚事,亨利國王推動宗教改革,不過那也只是為了不讓羅馬教廷控制英格蘭,神依然是最大的權威,只是中間沒了教廷的控制。」
「我看過一本書,名叫《關於最完美的國家制度和空想新島的既有益又有趣的金書》,名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