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去了。

    「奶奶……」野梅緊緊地握着奶奶的手，忍着才沒讓眼淚流下來。

    跟媽媽相反的是奶奶，到了晚上，奶奶恢復了些，於是從枕頭底下拿出錢包，哆嗦着手遞給野梅。

    「這是……？」野梅拿着沉沉的錢包有些困惑。

    「孩子……這個世界上，你對我最好，男孩比女孩賺錢容易些，你賺錢太不容易了，我一分也沒捨得花！有你這份心我知足了……」

    天哪，奶奶是把野梅這幾年來留給她的錢悉數還給野梅！

    野梅再也沒忍住，眼淚終於嘩嘩嘩地流了下來。

    「別哭，孩子……別哭……你這麼優秀，我很滿意……」

    讓野梅奇怪的是，奶奶分明骨瘦如柴，奄奄一息，抓着她的手卻是分外有力。

    所以，雖然累，她還是決定跟爸爸一起守夜。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為麼，這一夜野梅感覺特別淒涼，窗外還聽到烏鴉的叫聲，還有夜貓的嚎聲（像嬰兒一樣的叫，在農村，有這樣的說法，夜貓子叫，凶多吉少。）

    她緊緊地握着奶奶的手，希望能給予奶奶一些溫暖。

    前半夜，奶奶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到了後半夜，野梅都感覺有些困了，卻突然聽到奶奶的喉嚨在呼嚕呼嚕響，爸爸很警覺，立馬上前去看。

    「是不是想喝水了

    ？」野梅心急起來。

    「野梅，你去倒點溫水來，我守着。」

    等野梅跑到外室去倒來溫水，奶奶卻走了……

    「野梅，別餵了，你奶奶走了……」父親咽哽着說。

    「啊……奶奶……」野梅一驚，杯子沒拿穩，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接着她就情不自禁地抹起淚來，「那怎麼辦？」

    「趕緊去叫你大伯他們，讓你伯母們給她穿壽衣。」

    野梅的伯母他們很快就趕來了，邊上的鄰居都趕來了，屋裏變得很是忙亂。

    野梅的媽媽也來了，但她被親人們攔着在院子外不讓進，村裏有迷信說，自己身體不好的人是不能接觸病危的人及死者的。

    大伯在村里是媒婆，也是入殮師。

    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他了，都送城裏火化。

    野梅是不喜歡這個大伯的，要不是奶奶去世，他每次看到野梅都會羅羅嗦嗦地說上一大串：「別當女強人啊，會嫁不出去的……」「你也好結婚生娃了，過了這個年齡就不好生了。」……反正就他事多。所以，看到他野梅總是遠遠地躲開。

    奶奶一輩子沒讓子女照顧過，臨終天躺了三五天，用爸爸的話說，若不是為了等野梅回去見最後一面，她可能一天都不躺。她是突然病倒的，頭天還自己到地里去摘菜呢，飯都還是自己燒的呢，第二天早上就突然倒在房子外面的草坪上了。

    院子裏，屋裏，到處都是人，鬧哄哄的。

    野梅最不喜歡這樣鬧哄哄的場面了，一個人悄悄退了出來。

    雖然野梅是公司老闆，大場面大會議都能主持，但奶奶的喪事她這個孫女還是退一邊吧，有大伯和父親們在管呢。

    奶奶走的時候卻是安詳的，似乎一切心愿都了了。對，應該是了的，她的孫女實現了她想要完成卻永遠無法完成的夢想。她其實是知道的，野梅真想結婚，不是沒有機會和條件，只要她願意，隨時都可以。她竟然會有現代女性的思想「婚姻不是女性的唯一」

    奶奶的喪事按村里風俗說不算隆重也不算寒磣，有七八桌吧。

    追悼會上幾個女性本家和親戚都扯開嗓子哭，說是哭的聲音越大，死者下輩子就越不容易成啞吧。

    野梅沒有哭，扯着嗓子嚎不代表傷心，她看着她們覺得這哭聲有些假有些虛偽。

    媽媽是媳婦，身體不好的她也不得不跟着哭喊幾聲。

    可是，奶奶還沒下葬，媽媽就倒下了。

    原本說好不讓媽媽操勞的，可弟弟和弟媳在縣城買了房子過日子的，難得回家，弟媳也不擅長起火燒飯，野梅又守夜（奶奶太戀她了，她走不開身。）所以，媽媽不得不硬撐着做家務。

    媽媽是慢性心臟病，一口氣上不來就走了。

    她倒

    是沒覺得痛苦，可她把痛苦留給了野梅和弟弟。

    這邊還要安排奶奶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