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北邙迎來了一個他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的客人。

    灰斑族長走進他的樹屋的時候，還是一副探頭探腦畏畏縮縮的樣子，好像是生怕有什麼人跟蹤他一樣。直到關上了門，老傢伙才長吁了一口氣。

    北邙感到很困惑，但他還是象徵性地行了個禮：「族長，現在已經很晚了，您前來有什麼事兒嗎？」

    「您……是神裔嗎？」灰斑族長遲疑地問。

    「嗯。」北邙不置可否。他不知道灰斑族長口中的神裔是什麼，但這不妨礙他先裝個蒜。

    灰斑族長那張佈滿了羽毛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是他忸怩了很久才開口：「我覺得今天降臨的那位……不是至高神大人。」

    北邙臉上波瀾不驚，但是心裏已經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這個老傢伙才發現麼，一隻夜魔會成為至高神，那才有鬼了勒。

    「等等。」北邙打斷了灰斑族長的話。他沒拿法杖，輕聲念動咒語，一陣法術的波動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那是一個消音術與幻術的組合法術，範圍只有這些樹屋，可以屏蔽掉樹屋中的人說話的聲音，同時可以改變樹屋外的人往裏面看到時看到的景象。

    灰斑族長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雖然灰斑氏族也不是那麼閉鎖，因為啟明儀的關係，和其他的種族，其他的職業有一定的溝通。但是，這片大陸上的巫師數量畢竟是少的。像這樣驚人的魔法施放，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看到的。

    「有什麼事兒，麻煩快點說吧。我這個法術只能堅持十分鐘多一點。」

    北邙冷淡地說。他現在這樣是防着劉離。很明顯，灰斑族長是要說一些對劉離有害的東西。以那個人的小心眼，被發現了以後可能會直接找上麻煩來，北邙雖然是作為一個聽眾，卻也有可能被連坐。也許劉離並沒這個閒心注意到這裏來，但是還是小心為上。

    畢竟他自認為沒有什麼破綻的法術已經被劉離破除過了一次。所以這一次，他又專心細緻地檢查了每一處細節，確定再也沒有什麼疏漏以後，才示意灰斑族長可以開始。

    「雖然很像，但我覺得他絕對不是至高神大人……」

    「為什麼？」

    「至高神大人絕不可能是這樣的！那個人身上的血腥氣簡直濃重得讓人窒息，好像憑眼睛都能看見……太可怕了，那還是人嗎？你說那是披着人皮的深淵魔神我也會相信！就算是鈎尾虎，不，就算是一百頭尾鈎虎疊起來，也不會有這樣濃郁的殺氣……」灰斑族長看起來現在都心有餘悸。

    「等等，你說殺氣……可是我為什麼沒有感覺到？」

    「他一直在收斂自己身上的氣息……一直都在……真正釋放出來的只有一瞬，非常短的一瞬間，可是，那簡直太可怕了……就像菁湖裏的巨脊魚，平時它浮上水面來換氣的時候，你能看到它像小島一樣的脊背，可是你要想到那僅僅只是它的一節脊椎骨而已！水底下的部分大得難以想像！」

    灰斑族長的意思，就是劉離僅僅只放出了一息殺氣。但就是這一息殺氣的濃郁程度，已經堪比千軍萬馬。要不是灰斑族長生活在溫帶地區，沒有見過北海的景象，否則他一定會拿冰山一角打比方。

    旅鴉這個物種一直都過着顛沛流離躲避天敵與災難的生活，對危險的預知能力，比大部分物種都要強大。雖然旅鴉氏族已經過上了定居的生活，但是這種千萬年來深深紮根在血液之中的天性是無法改變的，他們對危險有着極其敏銳的感知。想到這裏，北邙也就釋然了。

    「可是，你就那麼肯定神靈一定是溫和的嗎？也許你們的至高神是一位嗜殺殘暴的神靈呢？」

    「不，不，那怎麼可能！如果是一位殘暴嗜血的神靈，怎麼可能有那樣完美的神使！」

    北邙感到有些無語。這是什麼神邏輯，誰說一位溫和的使者一定要有一位溫和的主人了？在許多文明的傳說中，都有一些需要活人大規模血祭的神靈，甚至有些文明就是這樣的邪神給毀掉的。歷史上也有層出不窮的暴君，如果他們身邊的人跟他一樣有着殘暴的性格，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還能好好的玩耍下去嗎？所謂的暴君啊，都是被身邊的那些寬容的人給慣出來的。

    「停停停，先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那位神使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灰斑族長開始了講述，仿佛陷入了很遙遠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