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雀兒 終章 夢醒_頁2
心無愧」。
大抵是覺着,在這寄居的夢中,唯有她這個小姑娘會成為他最後的傾聽者,成為那一場因貪婪而起的荒唐和混亂的最後見證者。
——
夢中的白霧逐漸消散,岑黛蹙眉睜開了眼,瞧見窗外天光還未亮,紗幔外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她低低喚了一句:「師兄?」
荀鈺應聲挑開了簾帳,探了探她的額頭,瞧着無恙才舒了口氣,輕聲問:「怎麼這個時候就醒了?」
現下時候尚早,他趕着早朝才趁着未亮的天色起身,按着道理,岑黛這時候應當還在安眠才對。
岑黛眉眼彎彎地坐起了身:「做了一個夢,夢結束了,自然也就醒了。」
她探了半個身子出來,有些生疏地幫着荀鈺扣好他脖頸前的盤扣。
荀鈺托着她的手臂,任由她動作。
思及她提及的夢,荀鈺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夢見了什麼?」
岑黛彎了彎唇角:「夢見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他要出遠門,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荀鈺定定看了她一眼,二人目光相觸,頓時不再需要更多的解釋,各自心下都有了數。
荀鈺問:「他走得安心嗎?」
岑黛彎了彎唇角,最後替他整了整赤羅朝服的肩膀和袖擺:「闔家喜樂,親人安康,他很放心。」
荀鈺眼底升起了暖色,俯身在她額心印了一下:「看來是個好夢。」
岑黛笑說:「是啊,好夢。」
因着荀鈺的緣故,岑黛也不打算睡個回籠覺了,跟着做了一回早起的鳥兒,目送荀鈺出門上朝。
臨走時,荀鈺又囑咐她:「若是要去寒牢探監,大可等我下朝回家來一同去。你獨身出門,我不放心。」
岑黛白了他一眼:「我去去就回,有什麼不放心的?」
她到底還是搪塞打發走了荀鈺,在收拾齊整了自己之後,又吃了清粥墊了墊肚子,先行去了主院去給邢氏請安。
荀家眾人在昨日下午就回來了,前幾日還繃着情緒的邢氏在見到大老爺之後,再也崩不住,拿着帕子不停地按眼角。最後到底是顧及着荀閣老在,先與大老爺安頓好了荀閣老。
後來太醫從宮中前來為荀閣老把脈,道並無大礙。荀閣老為大越鞠躬盡瘁數十年,楊家人心下記得恩情,在最緊張慌亂的時候,仍舊留了幾分體面,沒有讓荀閣老受罪。
二夫人林氏卻是再也忍不住,瞧見二老爺和長子便立時掉了眼淚,抓住二老爺的手臂就當場哭了出來。
岑黛今日到達主院時,一家子人已經全部換上了笑臉。許是因為經過了一場大難,闔家上下都生出了一股子劫後餘生的慶幸感,面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邢氏心裏還惦記着荀錦小公子的求學問題,這會兒子空閒下來,打算將沒辦成的餞別宴給重新辦起來。
另外這幾日家中小輩被落下的課業,邢氏和林氏也盤算着儘快補起來。如斯敲定之後,一群見了爹爹兄長回家的小蘿蔔頭們頓時蔫了吧唧,高興之餘又因為學業發愁。
岑黛看得心裏好笑,陪着邢氏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後來瞧着時候快到了,便提了早前命人備下的食盒,領着冬葵出府。
她早前就着人往牢獄中遞了消息,此時來去也沒受多少阻攔。只在門外時,獄卒小聲提醒了一句:「郡主殿下來得巧,大長公主殿下身邊的張嬤嬤才走不久。」
岑黛抿了抿唇:「是大長公主的意思?」
獄卒回道:「張嬤嬤嘴上沒提,可瞧着表情,應當也是差不離了。」
岑黛不再多問,只隨着他繼續往裏走。
牢中昏暗,外界溫暖明亮的日光並不大照得進來。岑黛閉了閉眼,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黑黢黢的環境,思及荀鈺曾在這裏呆過好幾日,心中一時複雜。
岑家眾人因謀逆之故,幾乎都被關在相鄰的牢房中。岑黛在經過了岑袖和許氏之後,才在岑遠道的牢門前定住了腳步。
岑遠道坐在草垛里,眼底青黑,似乎是一夜沒有合過眼。
岑黛從不曾見過這樣落魄潦倒的父親。
在她有記憶起,岑遠章在母親豫安面前就多有忍讓。可即便是再怎麼忍氣吞聲的時候,他也是昂首挺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