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平。

    這裏幾乎是村里所有還有勞動能力的人。

    在他們看來，只有把河堤不斷地往上築，才能熬過這上漲的河水。

    所有人的身上全是污泥，大雨瓢潑，將他們身上衝出一道道的溝壑。

    這些人不敢停手，只有當泥巴糊住了眼睛，才匆匆抹一下。

    「水又漲了。」斧叔看着他之前放在水邊的木杆，「不行哪，我們人手不夠，小九回來沒？」

    另一個人仰頭往村裏的那條路上望了望：「還沒，真着急啊，頭人不是說了會幫我們的嗎？小九要是找到了他們，應該馬上就能帶人過來幫忙啊！」

    一個叫木嫂的女人一甩頭髮，抹了一把滿臉的泥水，憤憤地道：「你們還指望頭人！我們今天要在這裏築堤，不都是頭人害的嗎？」

    斧叔神色黯淡：「你說的是，當初祖宗大神降下神示，要我們屯糧築堤，造船備災。可是頭人說不會有水災的，還把巫師都趕走了。」

    木嫂聲音嘶啞地吼道：「是啊，我們現在，連船都不會造，聽說別的村子，都有船了。」

    一個男人道：「彆氣了，繼續築堤吧，只要擋住這水，我們不但能夠都活下來，家也可以保住。」

    一個中年人聞言冷笑：「擋不住呢？讓家裏的老老小小都跟着一起死？」

    「還是等頭人吧。」斧叔說道，「頭人那裏有人手，有工具，一定能救我們的。」

    而在礫河村通往頭人居住區域的路上，一個名為草九的少年正在匆匆奔跑着。

    他膚色偏黑，胳膊腿雖然細瘦，但跑起來卻很有力量。

    草九隻有十七歲，但是身手敏捷，是村里跑得最快的年輕人。

    平時，大伙兒有什麼要跑腿的活兒，都會交給他干。

    而他也樂呵呵地應下。

    草九是一個孤兒。

    他的爸爸是村里人，媽媽是逃避戰亂過來的。

    媽媽的身體不太好，生草九的時候，難產死了。

    草九一出生就被放在了草叢裏，爸爸救媽媽，來不及管他。

    後來要不是村里一個剛生了孩子的大娘趕緊給草九餵奶，草九一出生就要沒命。

    爸爸按村裏的習慣，因為是村里這個輩分的第九個孩子，於是得名草九。

    草九是全村人輪流帶大的。

    在他八歲那年，爸爸死了。

    是出去替頭人打仗的時候被殺了。草九連爸爸的屍體都沒見着，沒有人帶回來。

    再後來，草九就成了全村的孩子。

    可是，現在，往回跑的草九，臉上全是絕望的神色。

    他不知道怎麼面對河堤上等待他的鄉親們。

    河堤上，斧叔忽然喊道：「小九，小九他回來了！」

    眾村民頓時燃起了希望，紛紛向後看去。

    然而，他們的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頭人呢？頭人的戰士們呢？怎麼沒跟着一起來？」

    「難道……」

    草九快步跑上堤岸，哇地一聲哭了：

    「頭人，頭人他帶人跑了！東西全帶走了！」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樣震垮了在場的村民們。

    只靠他們是不可能擋得住這洪水的，但是頭人那邊有戰士，還有各種各樣的工具，如果頭人一起來，說不定能擋得住，能讓全村都保下來。

    不防範水災的是他，怎麼水災一來，他竟能丟下全村逃了呢！

    頭人，可是庇護一方的人，這裏的三個村子都靠着他，他怎麼就一走了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