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湘點點頭,流着眼淚,抱着女兒上了舒南華的背。一筆閣 www.yibige.com
老婆和兩個女兒,坐在了舒南華的背上,舒南華雙手、雙腳,承受着鋼樑的炎熱,
把他的身體,當成了家人的求生之橋。
舒南華說到這兒,嘆了口氣,看着我,說道:李興祖,你見過一個人是怎麼被燒死
的嗎?
我搖搖頭,說我沒見過。
舒南華說:我當時臉朝着鋼樑,整個花旗日報社的內部,我都瞧得一清二楚,那些
人啊,平日裏穿着的漂亮衣服,在那場火海里,完全不值得一提。
「有些人穿的是棉布衣服,火只要一上身,那衣服都變成了一團團的黑灰,然後熱
浪一打,把那些衣服黑灰全給打走了,露出了他們白花花的皮膚,大火烤他們皮
膚,油汪汪的,等那油鋪開了之後,很快就着了,人變成了火球,在火里到處跑
着,但跑着跑着,整個人就蜷縮成了一條蝦米,喊也喊不出來了,哭也哭不出來
了,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燒死。」
舒南華說得很驚悚,他是真的經歷過了那場火海,以倖存者身份來跟我講述當時的
情景。
我聽得是脊背發涼。
舒南華說:這還不算慘的呢——最慘的是那些穿着滌綸衣服的,那衣服一烤,就會猛
地收縮,貼在人的皮膚上,人受不了啊,就去抓,一抓,就把自己身上一大塊皮給
扯下來了。
「哎,天災,最為可憐。」我搖搖頭,嘆氣。
舒南華說:嘿,可不是最可憐麼?我把自己的身子,彎成了一道橋,雙手和雙腳,
緊緊的抓着救命的鋼樑,你可知道當時我有多悽慘麼?
我說我想像不出來。
舒南華又說了起來,說當時那鋼樑,燒得那叫一個火紅,他兩隻手,兩隻腳,沒多
久就被燙得起了燎泡,緊接着,感覺皮都快烤乾了。
他因為扛着老婆、女兒,所以雙手和雙腳,都是要吃勁的,一吃勁,那皮就裂了,
皮裂了,肉就出來了,肉接着烤。
肉烤熟了,又開始烤骨頭。
舒南華說他以前還參過軍,和恐怖分子幹過仗,受過傷,那些疼痛,和被活生生烤
着的疼痛,完全比不了。
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不聽使喚了,怕自己身子歪,他身子一歪,那鐵
定得把老婆、女兒給掉下去,他只能把兩條小臂,和小腿,全部撐在鋼樑上。
他的身體,一小半都快給烤熟了。
他的意識都開始模糊,他不敢模糊自己的意識,生怕意識一模糊,一家人的命,就
交待了。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舒南華開始給自己打氣,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們一家人福大
命大,死不了的——花湘啊,以後咱們還得去全國各地旅遊的,先去西南、再去西
北、最後還得去東北、中部,都走一趟。
「咱們玩最浪漫的地方,咱們之間有愛情啊。」
「老大,爸爸以後送你出國留學,送你去法國學畫畫,讓你成為藝術家。」
「老小啊,你現在還小,才一歲出頭,你估計聽不懂爸爸說話,但是爸爸也得說——
以後爸爸不讓工作那麼忙,多一點時間,陪你一起成長,你的每一個笑容,爸爸爭
取不去錯過……」
舒南華的這些話,其實都是他對家人、對自己的憧憬,他這時候,只有說這些話,
才能支撐住自己的意識,努力控制自己的身體,不要歪斜,不要倒塌。
他老婆和大女兒,都痛苦着,眼淚流了他一背。
「舒哥,你別說了,咱們一定能活下去的。」
「爸爸,你要好好的啊。」
火海無情,但如果火海有意識、有思想的話,它聽見了舒南華和家人的對話,估計
也不情願把那鋼樑給烤得火熱,把這個偉大的爸爸,烤得骨肉分離吧?
在舒南華徹底要喪失意識的時候,忽然,一陣急促的「警鈴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