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道士沒那麼多尊卑想法，跟着莫老三繞出城隍廟，在地下排水道中轉入地廳。

    廚子麻利的在無煙煤火塘上架起火鍋，燙熱酒烤饅頭，愜意的感覺瞬間讓人覺得這不是亂世，而是野外洞窟的圍獵宿營。

    莫老三在桌上羊皮卷的城防圖上標出李闖刀斧手作亂的街巷，正好團團圍着南門草料場附近，不斷標出各世家的眼線人馬佈置。

    「不管小爺從那條巷子走，總有人攔截，再多的替身也白搭，官官相護不是空話。

    田百戶死不足惜，官軍中的廢物也不差這一個，問題是沈千戶要給田百戶個交代，這是官場上的規矩，不然沈千戶難以服眾，小爺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便是竇老八都不好說情，若用災民鼓譟聲援，更是不妥，一來你沒功名在身，二者聚眾脅迫上官有兵變的嫌疑，往後流民乞丐都是官軍嚴防的對象，李闖的探子是無孔不入。

    方才的替身就是李闖的暗手，也不知賊子哪裏探來的信，其中內情尚且不得而知。小爺怕是得要尋機出城歸山，竇家那幫子弟想要尋幫手挑釁，防不勝防，本城地下不淨，親身涉險十分不妥。」

    趙斗訕訕一笑，自詡的乞丐人馬就是個笑話，安排的替身都捅出了這麼大漏子，回去少不得挨板子。

    瞧着自家小爺的靦腆，還是認真道：「李闖拉攏窮兄弟十分上心，寨頭千總不吝賞賜，裹挾的本地人不少，脅逼做事的把戲不新鮮。便是你那廟觀也不要回去了，十八爺懷疑夜裏是要被那群二世祖破壞的。」

    對於竇師爺的安排卻不好再多言，挑起兩家的爭端不必要，

    論官身他也是百戶的品銜，卻還是江湖瀟灑自由。

    「李闖號稱幾十萬，正經底子不過七八萬，婦女一二萬，精銳約在三四萬之間，裹挾的飢兵的是就地招募的事，出城還得防着打糧隊，走山路有咱的巡山隊接應，山里可是咱的天下。」

    臨睡前莫老三還是多言幾句，指指刀架槍架，對於喜好刀槍的主來說，品賞精兵利器是最美妙的事。

    趙斗微微搖頭，這些都是正經的制式甲仗，難以在鄉野使用，徒惹麻煩罷了。

    一夜無話，從軍起家的謀劃就此被打斷，野道士趙斗對於招募民壯分賞田地的想法有點黯然。

    細細琢磨一番，乞丐但求活命，不屑功名俸祿的大有人在，流民駁雜，兼愛天下人，奈何謀奪汝之人遍地，這是個強盜的天下。

    二天李闖顧忌傷亡慘重，遠遁而去，但是追捕當年黃家莊的異象卻不放鬆。

    事實上在府城街上，上年紀都能記得當年的風雲異象，但黃家莊具體的地點卻不得而知，

    李闖曾聽高僧言，汝主天下緣在歸德，送（宋）主家賊得富貴，聖僧面前可自在。

    他沒聽出來，以為來日詔安後掃平天下得了一場富貴，在高僧面前可贖自個的殺孽。

    而這布衣和尚實在點撥他，你得天下的緣分在歸德府，天下之緣也在與讓天下歸心，若不然趙宋叛亂賊臣的後裔，在聖和尚面前也能安穩度餘生。

    只可惜李闖白白在歸德府打一仗徒耗人手，心裏多有不甘，遂命探子營搜羅街頭瑣事，察查異聞。

    然而對於黃家莊一事，麾下有背景的江湖道新手要不全然不知，要不忌諱不肯多言。

    不管府衙忙着清理戰亂殘局，官道的開通卻是延緩了數日。

    趙斗卻悄然出城回山，刺頭能安穩收穫榮譽，那是打士紳們的臉，

    趙十三差人攔截多次，城門上的野道士圖像張貼，活捉賞銀百兩，提供線索者賞銀五十兩。

    扮作拉糞桶車夫的趙斗驚懼不已，天下官場存不得一杆打狗棍了，規矩面子真的那麼重要嗎。

    竇家酒樓的慶功宴沒他的份，便是竇師爺也不曾多言語，竇老八帶着人手也撤回山內，懶得理會竇家人的狂傲，

    沈千戶也忙着分潤戰功，滿城儘是酒宴活人，哪管那些逝去的人。

    那些過命交情的民壯交於十八叔手中，自有人繞路帶回山寨，

    長槍隊的突刺並沒多少人重視，反倒是一群刺頭風聞衙門要議罪，遂四散而去。

    李闖雖是退走，但突騎與打糧隊也不時冒出，時不時的讓城門驚慌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