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昭昭 第八十四章_頁2
福爺爺的聲音聽起來怪瘮人的,身上總有一股尿騷味。他年紀大了,總愛一邊碎碎地念叨着什麼一邊抹眼淚,待她好奇湊上去想聽聽那些陳年往事時,他卻又什麼都不肯說了。
最最氣人的是,他還不許昭昭塗脂粉、簪鮮花。真真是奴大欺主!上輩子那個十三歲的昭昭真是討厭死他了。
不過,昭昭現在倒是懂得了福爺爺的擔憂。
但是,禍不是你不出門就躲得掉的。上輩子,她正是在自家院子的牆腳下遇見了那個禍害了她一生的人。
「我早就不生福爺爺的氣了,」昭昭站起來伸了伸懶腰道,「我們去看看福爺爺吧,好些日子沒見他了。」
「哎!」,茯苓高興地應了,她一面幫昭昭穿戴斗篷一面道,「祖父昨兒還提起姑娘呢,他說過了年就是建元五十年了,盼着姑娘快些長大呢。」
然而明年卻不是建元五十年,福爺爺也沒能見到她長大。
建元四十九年的冬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大祈太宗皇帝駕崩,素以仁孝著稱的皇太子據說悲痛過度,又為前朝亂黨所驚,竟是就這樣薨逝了,年僅十二歲的皇太孫卻一時不知所蹤。於是,在袁將軍的武裝支持以及蔡相的默許下,皇七子登基,年號天授。
再過些日子便是天授元年了。
昭昭歪頭看見鏡中的小姑娘尚有些嬰兒肥的兩頰上染着胭脂色,唇上也殘留着些暈開的口脂,她於是側頭對茯苓道:「先不要急着系斗篷了,且與我兌些熱水來,若是不把臉上的胭脂洗掉了,恐怕福爺爺又要念叨我。」
茯苓笑說:「我見姑娘描描畫畫玩了一整天,還當姑娘捨不得洗掉呢。我娘在廚房裏燒了熱水,我這就去提一壺來。」
不多時,茯苓便提着一隻銅壺回來了,身後跟着小丫頭川貝,腰背挺得筆直,捧着個裝了涼水的天青色瓷盆進來。
茯苓一邊將銅壺裏的熱水勾兌進瓷盆里,一邊瞪着川貝訓斥道:「你這丫頭盡知道貪玩,也不看看姑娘需不需要人服侍。」
昭昭用指尖試了試水溫,略點了點頭道:「行了,川貝你先下去吧,一會兒再送一盆涼水來。
川貝領命退下。
「姑娘!這小丫頭整天就知道往外面跑,份內的差事也都不上心。」
「罷了,且再縱她玩兩年吧。」不過昭昭這輩子卻是不想再用她了。
茯苓服侍昭昭挽好袖子,將瓷盆端得略高些。昭昭略略附身,就着熱水,用了梨花香氣的澡豆面子細細將臉上的胭脂洗淨。茯苓擱下瓷盆趕忙將巾帕遞上,又伺候昭昭用川貝第二次送來的那盆涼水敷了面。
北地天寒,昭昭又用了梨花膏勻面才算了事。
正欲出門,卻見茯苓拿了一隻精巧的錦囊急急茫茫追上來,「姑娘姑娘,簪子可別忘了帶!」
昭昭有些怔忪。
這玉簪是祖母的遺物,並非是完整的一支,而是斷成了好幾截。因其玉質珍貴異常,有冬暖夏涼的功效,便裝了在錦囊里,她自小就隨身戴着。
上輩子,這玉簪便是進了國公府的第二年上丟了的。
外邊雪早就停了,昭昭提着裙擺走進雪地里,雙眼痴迷地看着院中的景色。這不過是一座尋常的小宅子,卻是她上輩子臨死前心心念念想要回來的地方。
院中的積雪厚厚的,知道昭昭喜歡玩雪,便也沒人敢先把新雪弄髒了。上輩子,一身玄衣的趙子孟便是自院牆上摔到她面前來的,昏迷在這一方鬆軟的雪地里。
昭昭扭頭對茯苓道:「明兒起把院子裏的積雪掃了吧。」
「姑娘你不玩了嗎?」
「嗯,太鬆軟了,走路不方便。」太鬆軟了。
「姑娘且稍等,我馬上去拿個鏟子來,剷出一條小路來就不那麼難走了。」茯苓說罷便風風火火地走了。
昭昭立在原地等着。她站在雪中,深深吸了一口北地冰涼親切的空氣。
此時,一個少年背着身受重傷、幾近昏迷的趙子孟,正趴在牆上暗中觀察着院中人。
白茫茫的雪地,那人一身青碧色衣裙裹在兔毛領的大斗篷里,只露出一點點裙擺,看得人心痒痒。一圈毛茸茸的衣領里是一張粉雕玉砌的小臉。瘦了。
那少年此前偶然來過一次永清鎮,機緣巧合知道些這家人的情況。那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