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圖 楔子下凡_頁2
生出九尾狐。只要生出九尾狐,那一家就註定門楣光輝。
每一隻九尾狐,自娘胎下來便深孚眾望,背負仙狐山光輝流傳之大任。
空桐白的父母椿萱並茂,受盡福澤,很爭氣的生出了她。可惜,她這一輩,出現了很罕見的「雙生」九尾狐——主支在之前已生出一隻九尾狐,就是表姐。
空桐白的印象里,表姐自小比她優秀。
表姐已能小施妖術的時候,她還在抓着一條尾巴流口水。稍長大些,將七大姨八大舅的尾巴,通通啃下一塊皮……
表姐被治水的大禹看中,認作乾女兒,從此備受狐仙們崇拜的時候,她還在偷赤腳大仙的指甲鉗,給他修腳玩兒。後來被一腳踹進仙池裏,灌了一肚子水,宛如皮球水上飄……
七姨說她溺水溺傻了。八舅說她這輩子也趕超不了空桐。
由此可見,她一直活在表姐的陰影之下——榮耀過甚,光芒背面的陰面,必然幽暗森冷。
甚至記憶里,有個模模糊糊的片段,是關於祖母的。
室雅楠香,祖母坐於軟榻上,幻化成人形。
空桐白迷迷糊糊睡着,發覺身上舒服,便想懶洋洋伸一個懶腰,睜眼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被放到祖母腿上,而身後的祖母溫柔地撫摸着她。祖母充滿皺紋的眼角,溫和洋溢,仿若蚌殼噙着柔潤連綿的海水,細膩的歌聲恍若天籟,令空桐白一時呆住。
「桐兒……」只是這輕嘆,霎時讓海水凍結,蚌殼崩裂。
隨即,變成祖母眼裏碎裂的冷意。
祖母對上她驚愕的眼,疏離地拂她到地上,嘆氣,「你終究不是桐兒。」收手的動作,幾分凌厲幾分迅疾,恍若根本不認識她這個孫女般。
難過又難堪的空桐白,只好從地上狼狽翻身,逃之夭夭。
而這一切都源於太陽般耀眼的表姐——祖母口中的「桐兒」。
表姐姓空,名為空桐。大多人曾經都覺得奇怪,為何二人的姓名如此相像。這個問題,沒有人比空桐白自己更清楚。
以表姐的名為姓,示它主支地位,這是父母的主意。
「都是九尾狐,當然是大姐家的更金貴……」
「你看看你桐兒表姐,再看看你,怎麼就差這麼多?」諸如此類的話,耳邊如滾滾浪花滔滔江水,細數不清。好賴空桐白自認為厚臉皮,這種失望的話,她聽不進去的。
父母戰戰兢兢活在主支的壓力下,從生出九尾狐的喜悅到失望,最後到這般卑微行事,似乎在情理之中。
成年後空桐白也有了許多煩惱。她常想,若自己未曾出生,或者再爭氣一些,便不會給父母徒增這些個煩心事。
家族中,其他普通狐仙,只有簡簡單單「小草」這樣的名字。她有姓,可這是她之幸,亦是她之不幸。即便聽人說,表姐已失蹤了三百年,她的不幸絲毫沒有改變。
「我不是空桐,我是空桐白。」這話異常熟悉,仿佛對誰說苦笑輕喃過,卻宛若風,稍一吹即刻四散。
空桐白揉揉太陽穴……她想不起來,每每思及,頭痛欲裂。
思緒成圓,貫穿後,幽幽回歸現實。她躺在床上,又聽到狐狸崽子們嘰嘰喳喳起來。
真心對待她的,除了化月,恐怕唯有身邊的狐狸崽子們。它們神情之激動,仿佛全然忘了眼前這個她,曾一臉嫌棄,將它們揮開。
薄薄被子如同塞滿棉花,空桐白用尾巴再次揮開它們。
轟一聲巨響,狐狸崽子們跌坐在地板上,眼裏含着嫉妒的淚花,嚷嚷着叫她也給它們起名字。
「……」空桐白扶額。這些崽子們,是她用靈力幻化出的產物,更是無聊時的消遣。
三百年漫長的囚禁,枯燥而漫長,她身上少得可憐的靈力,也只夠實現這樣的娛樂。
嘆了口氣,異樣之感倏然如巨石壓胸,悶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沒像之前那樣,好脾氣地哄它們睡覺。而是揮了揮手,將它們的幻象弄散。
躺在床上,她盯着天花板,想起化月說,再待個三百年,就讓她下凡玩一圈,不知是真是假。
她若有所思地呢喃,「凡間麼。」
從未聽化月提過下凡。化月是孩子,興許聽到哪位小仙提及凡間美好,耐不住好奇,這才起了下凡之心吧。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