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行 第三章借刀 (上)
第三章借刀(上)
「嘶。」妥歡帖木兒的眉頭迅速皺成了川字,瘦削的臉上,彤雲密佈。
脫脫文武雙全,本領在朝中群臣中無出其右,這些他心裏頭都非常清楚,然而他之所以冒着毀掉二十幾萬大軍的危險,也要支持月闊察兒等人取代脫脫,就是因為脫脫這個人太有本事,太有才幹了,已經到了隨時都可能脫離掌控的地步。
相權太重,是大元朝自開國時起,就留下的痼疾,為相者越是有本事,對君權的威脅也越大,曾經做了多年傀儡的妥歡帖木兒,這輩子不想再做第二次,所以他必須在脫脫羽翼未豐之前將其拿下,哪怕明知道對方忠心耿耿。
況且忠心這東西,只能保證一時,保證不了永世,妥歡帖木兒清醒的知道,脫脫的權力欲望有多強,所以他相信,即便在自己生前,脫脫能念着彼此之間的交情,不行謀篡之舉,當自己駕鶴西歸之後,脫脫也難免做燕帖木兒第二。
而他孛兒只斤家族,除了世祖忽必烈之外,就罕有長壽者,從至元九年滅宋到如今,短短七十六年裏竟然換了十四任皇帝。
妥歡帖木兒今年雖然只有三十五歲,卻已經做了二十二年皇帝,比起在他前面的英宗、泰定、文宗、明宗、寧宗等接連五位皇帝,都算是長壽和有為,正因為如此,他才對英宗之後發生了一系列慘禍,更為忌憚,寧可犧牲掉脫脫,也絕不願自己和自己的子孫,再回到當年前輩們的老路上,(注1)
然而在妥歡帖木兒內心深處,卻清楚脫脫是被自己冤枉的,是自己為了解決君權和相權之間的死結,不得不獻出去的祭禮,所以在脫脫主動放棄兵權後,他便不忍心再繼續逼迫,哪怕是月闊察兒、太不花和雪雪等人的奏摺當中,異口同聲指證脫脫曾經設下埋伏,截殺保護聖旨的大軍。
但是,今天奇氏的幾句看似漫不經心的話,卻又深深的刺痛了他,讓他不得不重新考慮自己的選擇,著書立說,為朝廷培養賢才,司馬遷當年一部史記,讓大漢數位天子蒙羞至今,以脫脫的才華去專心學問,將來肯定是一代大賢,而這樣一代大賢卻被自己兩度棄用,自己這皇帝,豈不成了千古昏君。
況且那脫脫原本在朝中黨羽遍地,如果他表面蟄伏,暗中再努力培養繼承人的話,自己這個皇帝根本就是防不勝防,要維持朝廷的運轉,就要選用賢能;而要選用賢能,就難免要被脫脫的門生弟子混入其中,一旦這些人再度形成勢力,脫脫在野和在朝,還有什麼分別,自己今天做得種種努力和犧牲,還有什麼用途。
想到這兒,妥歡帖木兒心中最後一點兒舊情,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緊緊握起奇氏的手,咬牙切齒地說道:「虧了你提醒,否則,朕這回又差點上了別人的當,你說得對,既然朕不想用他,就不該再留着他,否則,早晚會被他看了朕的笑話。」
「妾身,妾身好疼,陛下,你弄疼妾身了。」二皇后奇氏向後傾斜着身體,嬌聲提醒。
「啊,。」妥歡帖木兒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氣憤之下,居然沒有控制力道,低頭再看,奇氏被自己握住的四根手指,已經變成了紫黑色,差一點就筋斷骨折。
「不妨事,不妨事,等會兒妾身自己找點活血的藥擦擦就好。」沒等他把歉意的話說出口,奇氏已經主動收回手指,一邊用嘴巴吹着,一邊低聲安慰。
「朕,朕」看着奇氏強忍痛楚,曲意逢迎的模樣,妥歡帖木兒心裏的愧疚更深,伸開胳膊將奇氏攬在懷裏,大聲說道:「是朕不好,一着急就什麼都忘記了,朕」
「陛下」奇氏輕輕側了側柔軟的身體,用另外一隻手緩緩捂在了他的嘴巴上,「陛下和妾身之間,用不着說這些,陛下如果在妾身這裏,還強撐着,心裏的不痛快連發泄地方都沒有,那豈不是太苦了些,這樣的皇帝,做起來還有什麼味道?。」
這一句話,又實實在在地打在了妥歡帖木兒的心窩子上,令他無法不感動,輕輕的將奇氏被自己弄傷的手指抓過來,再度放在掌心處,一邊緩緩揉搓,一邊低聲道:「只要身邊有你,朕即便現在就不做這個皇帝,也知足了,你不知道,朕這些年來,每每回想其當年在高麗,跟你在一起相濡以沫的日子,心中,心中,就是暖暖的,就不會再想別的事情。」
「妾身也是。」奇氏輕輕挪動了一下身體,換了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