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書謠 第一百一十章 生死一戰(一)_頁2
兩根羽箭,倒在地上一直不停地顫抖。
我急忙跑過去,把人轉了過來,低聲問:「你是秦人,還是巴蜀人?」
「秦人……」他滿臉血痕,聲音嘶啞,「水……給我水……」
水?我出來時沒有帶帕子,只能把衣袖放進河水裏打濕,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水擰在他乾裂的嘴唇上:「怎麼樣,能睜開眼睛嗎?你叫什麼名字?」我一邊問一邊用袖子擦去士兵臉上的血污,「你等一下,我去叫……」
怎麼會是他!當我看清血污下的那張臉時,頓時呆若木雞。
太子鞝怎麼會在這裏?無恤不是已經派人把他殺了嗎?難道阿蓼他們失敗了!
正當我滿心疑問之時,太子鞝睜開了眼睛,他用虛弱渙散的眼神在我臉上轉了一圈後,鬆開了緊攥的雙手,仰面躺在了野草叢中;「原來我已經死了……」他閉上眼睛,一聲長嘆。
我站起身來往後猛退了幾步,瞥見地上有一柄斷劍就趕緊拿了起來,死死地抵在太子鞝的胸口。
白日裏喧囂的戰場,如今只剩下最後幾堆熊熊燃燒的屍體,打掃戰場的士兵不知在什麼時候都已經走光了。
「你給我站起來!」我用劍抵着他,厲聲喝道。
「你是來給我引路的嗎?」他閉着眼睛露出了坦然欣慰的笑容,那樣子仿佛是一個追逐奔波了一生的人終於到達了他的目的地。
「是,我是來為你引魂的。」我語氣陡然森冷。
「我死了,大家都很高興吧?你看,引魂路上一滴雨都沒有。」太子鞝極費力地把手伸向空中,似乎努力想要抓住些什麼。
「對,大家都高興得很。沒有人會為你這樣的人流淚,所以你的引魂路上,根本就不可能會下雨。」我狠狠地扯下他身上的皮甲,然後舉起斷劍,將尖端對準他裸露的胸口。我沒有親手殺過人,我想一劍刺穿他的胸膛,可握劍的手卻抖得厲害。阿拾,想想靶場上無辜死去的小虎牙,想想沒了舌頭慘死的瑤女,想想那一堆堆如山的殘肢斷臂,他是所有人的敵人,他罪有應得,殺了他,殺了他!
太子鞝看了一眼我抵在他胸口的劍,沒有掙扎也沒有閃躲,只笑着對我說:「你死的時候,很多人都哭了吧?同我說說那雨是什麼樣子的?我聽巫士說,引魂路上的雨是暖的,有七彩的顏色,對嗎?對嗎?你告訴我!」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的喉頭突然開始發硬:「你這樣的人不配看到七彩暖雨,也不配知道那雨的樣子是什麼樣子!」我一把扔了手中的斷劍,心緒焦躁地在原地來迴轉了好幾圈。如果他還是當初那副盛氣凌人,殘暴無情的太子鞝,我一定會把劍狠狠地插進他的胸膛,但如今,他卻像個可憐的亡魂,因為沒有人願意為他哭泣而痛苦萬分。
我思前想後,最終只得長嘆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罷了罷了,他現在已經是敗軍之將,秦伯也已下令廢黜了他的太子之位,留他一條命應該對公子利構不成威脅。
「你現在還沒有死。」我在太子鞝的傷口上重重按了一下,痛得他全身發抖,「看吧,你還會痛,說明你還沒死。」
太子鞝聞言驀地睜大了眼睛,一臉驚恐地看着我。
「這兩支箭沒有傷在要害,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找些止血的草藥。待會兒天黑了,你就趕緊走吧,再也不要回秦國來。」
「你為什麼要救我?」他勉力撐起身子半坐起來。
「因為殺了你也換不回那些人的命!如果你真的想在引魂路上親眼見到七彩暖雨,就好好想想自己接下來該怎麼活。」
太子鞝垂下頭,半晌,哽咽着吐出兩個字:「謝謝。」
我四處尋找草藥時,心裏還一直在糾結,我今日留太子鞝一命到底是對是錯,可等我再次回到渭水河邊時,卻發現太子鞝已經不見了。他一個人沒有馬匹根本不可能逃走,唯一的可能就是巴蜀的探子發現了他,把他救回去了。我沿着河岸走了一圈,確定他已經離開後,就獨自回到了城裏。
等我收拾妥當,已經到了入定時分,躺在床鋪上,腦子裏卻嗡嗡地亂響,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臨近天亮時,好不容易迷糊了一會兒,卻夢見太子鞝走在乾涸龜裂的引魂路上,一遍遍地問我,為什麼沒人為他落淚?為什麼沒有雨?
第二天早上,我精神恍惚地去木樓找伍封,想把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