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成虎閉上眼睛，將頭靠在座椅的凹陷處，陷入深沉而苦惱的思索。

    「即便——」

    他沉思了很久，謹慎道，「即便我們真想搞清楚正在帝都發生的事情，甚至阻止陛下的行動，技術上也很難辦到。

    「首先，光憑我的驚雷艦隊和你這支小小的艦隊，不可能平息七海星域的亂局，這裏的混亂漩渦不恢復平靜，我們就抽調不出足夠的力量去干涉帝都的戰局。

    「即便我們有辦法阻止陛下的行動，依舊要面對四大家族皇牌艦隊，以及聖約同盟主力艦隊的龐大軍事壓力——那絕不是我們能夠抵擋的。

    「所以，我依舊堅持剛才的結論，此時此刻，只有陛下才能拯救帝國和人類文明，我們的輕舉妄動，除了弄巧成拙之外，還有什麼用處？」

    「不，虎帥錯了，我們雙方聯手，絕對有可能在三天內擊潰包括雲雪風、宋雨石在內，四大家族聯合艦隊的主力，並且在十天內用改造升級過，比飛電光魔超級戰術鏈更高效和更抗干擾的數據鏈，統一散落在七海星域的所有戰艦！」

    李耀猶豫了一下，還是狠狠咬牙，孤注一擲，「不瞞虎帥，我們的力量遠遠不止您看到的這些，還有好幾支分艦隊依舊蟄伏在黑暗中，而且我們還擁有，擁有凌駕於帝國尖端水準之上的晶腦和靈網技術，能瞬間將一盤散沙凝聚成堅不可摧的鋼鐵！

    「只要我們能暫時放下分歧，強強聯手，絕對能挖一個大坑，將雲雪風、宋雨石在內，四大家族所有的前線指揮官都坑殺進去，奪取他們的星艦，打造成您所謂『國防軍』的雛形。

    「看着我如此真誠的眼睛，相信我，虎帥！」

    李耀和雷成虎的目光在狹小的空間中激烈碰撞。

    就像是兩門星艦巨炮的對轟，轟出了雷霆交錯的電弧和磁場。

    雙方都不準備挪開雙眼，目光搭建成了一座堅不可摧的橋樑。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隱隱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你和周遭的世界格格不入，絕不是一般的修仙者。」

    雷成虎嘆息道，「那時候，我真把你當成皇后殿下豢養的黑暗武士，還以為你是游離於正常的修仙界之外太久，才擁有如此特立獨行的氣質。

    「但那時候，我絕對想不到你竟然是一名消失千年的修真者，更想不到你們修仙者在千年後的今天，依舊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告訴我，修真者李耀，為什麼要和我合作，難道你就不怕暴露了自己全部的底牌，最後會被我幹掉嗎？你這麼做，似乎有些……愚蠢啊！」

    「沒錯，我們修真者就是這樣，偶爾有些蠢蠢的，沒辦法，所有『聰明人』，統統鑽進修仙者圈子裏去，他們搞出來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虎帥您也看到了。」

    李耀道，「所以我想，作為個體的人類，或許偶爾就是要犯一點兒蠢，作為整體的人類文明，才能擁有更美好的未來吧？

    「我毫不否認自己和虎帥之間的道心分歧，我們的確是敵人，彼此的大道遲早都會狠狠碰撞——但未必是現在。

    「敵人有很多種，主要的，次要的，危險的，卑鄙的，可以交易的，不死不休的……和次要敵人聯手，先對付主要敵人，或者和不那麼危險的敵人聯手，先對付最危險的敵人——這不是很正常嗎？

    「至少，雖然彼此道心不同，但我認為自己和虎帥之間，還是存在許多共同點的。」

    「哦？」

    雷成虎忍不住問道，「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同？」

    「我們都是一樣性格堅毅、頑強不屈、光明磊落、從不屑於玩弄卑鄙無恥的陰謀詭計。」

    李耀道，「最重要是，我們都脫離了一己私慾和低級趣味，擁有高尚的情操和強大的人格魅力，胸懷天下，放眼宇宙，我們是為了人類文明的未來而戰，為了這片星海的安定團結而戰！

    「總之，我們的目標一致，只是達成目標的手段截然不同，雖然我無法認同虎帥的手段，但我自己也走到了這一步，也做出了一些……極有可能大錯特錯的抉擇，所以，我也可以理解虎帥的想法和作為。

    「一句話，我和虎帥是識英雄重英雄，大家這麼惺惺相惜，不義結金蘭都算可惜，怎麼能不好好合作一把呢？」

    「是嗎？」

    雷成虎流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或許在他兩百年的征戰生涯中，還從未遇到過李耀這麼……特殊的敵人或者盟友，令他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對付。

    「不用懷疑，就是！」

    李耀大手一揮，斬釘截鐵，擲地有聲道，「總之，我要說的話已經全部說完了，何去何從，任憑虎帥抉擇吧！

    「擺在虎帥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你就大搖大擺地走出這架宇宙戰梭，然後下令手下把我射成馬蜂窩，我保證不躲閃也不反抗，甚至連乾坤戒都不激活，願賭服輸！

    「要麼，虎帥走出去之後，就暫時放下彼此的矛盾，和我們修真者的艦隊強強聯手，我們先搞定七海星域，再去擺平帝都，打造出一個全新的帝國！

    「如果虎帥需要考慮，那就出去仔細考慮，我不是勸你現在就背叛黑星大帝武英奇，我只是懇求你給新帝國一個機會，給和平一個機會，給人類文明的未來一個機會！」

    李耀說着，真的將手指上所有乾坤戒都擼了下來，重重丟在地上，滿臉真誠和懇切地看着雷成虎。

    雷成虎深沉的目光閃爍了很久，終於，長嘆一聲，作勢要走出去。

    李耀攥緊雙拳，喉結上下滾動，額頭滲出冷汗，卻始終沒阻止雷成虎的動作。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雷成虎眼底閃耀出一抹詫異的光芒，沉吟許久，還是一言不發地離開宇宙戰梭。

    「虎帥！」

    一眾作戰參謀和親衛隊員都簇擁上來，見他神色凝重但毫無損傷，全都鬆了一口氣，紛紛問到，「如何，厲無疾肯降嗎？」

    雷成虎沉默不語，走出幾步之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蜂鳥級宇宙戰梭一眼。

    隔着全封閉的合金外殼，他依舊能感知到李耀炙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