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北風行 第六章 魚與禪
更新:09-27 23:40 作者:深藍侃哥 分類:玄幻小說
門樓山上有蓮花池、曬經池、青牛三大池。
山中古剎歷經千年,隨着歲月的浸淫,仿佛這裏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也有了佛性道心,三池雖各有特色,卻是一池得神,兩池得趣,三池得味。
春聽鳥聲,夏聽蟬聲,秋聽蟲聲,冬聽雪聲。
曬經池畔有一大片石坪,不知何時被何人劃了縱橫十九道,雖遭風吹雨打,卻未被消磨,依舊清晰如新,可惜空餘紋枰,而當年坐隱之人早已杳如黃鶴。
只能聽山中松濤聲,水際欸乃聲,徒然長嘆。
此外,以鷹愁澗為首的十二道山澗,澗澗溪水潺潺,穿行於蒼綠的亂石間,不但清澈可鑑,更是溫如玉,滑如紈,至寒至腴,可拊可餐。
懂茶之人都知道,煮茶用水講究,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
鎮上那些有錢的人家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自然,水也不能湊合,和那些窮苦人家樣去倒耳河挑水,而是每天都會安排專人用水車來這山里來取水,劉老爺子家即是如此,每天天不亮,車把式余老蔫就會套好牛車,吱吱呀呀地進山。
千溪萬水流出大山,匯成一條倒耳河。
其實,早起的不但有賣豆腐的老莫,趕車的余老蔫,賣餛飩老者則是早點、宵夜兩頭忙,那些大多數每日忙於生計而不得不終日奔波勞作的窮苦人。
人多了總有奇葩,還有一個閒人。
這一日,天色蒙蒙亮,斜風細雨,張元祝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肩扛魚竿,手提魚簍,懷揣着一部《太上感應篇》,邁着出塵的腳步,向倒耳河走去。
雖說水至清則無魚,但倒耳河裏卻是有魚的,只是不多而已。
其中,當地最出名的河鮮當屬羅漢魚,此魚身材五短,胖乎乎的憨態可掬,頭卻奇大無比,佔了身長的三分之一,頭頂隆起如小兒拳般的大包,形似羅漢,故而得名。
此魚雖說長了一臉的佛門忠厚像,卻不是個吃齋念佛的良善之輩,掛着出家人的名頭,乾的卻是打家劫舍的買賣,恃強凌弱,魚肉其它小魚小蝦,可謂是無惡不作,不過,此魚卻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其肉質雪白少刺,揭鍋後濃香撲鼻,令人垂涎三尺,入口順滑多汁,滋味鮮嫩肥美,真是吃一次念一輩子。
張元祝雖說風雨無阻,早出晚歸地辛苦釣魚,但收成卻讓人赧顏,林妹妹學項霸王舉鼎,有點提不起來。
別人釣魚都是盯緊水面上雞毛做的魚漂,一旦有魚吃餌時,初時會一上一下起伏不定,而當雞毛猛然一沉時,則說明有魚咬鈎,應立刻收線,只有這樣,才不致魚餌被吃,而魚卻溜走的蝕本買賣。
張元祝可倒好,到了河邊,支起魚竿扔一邊,從懷中掏出古卷,捧着看得如痴如醉,全然忘記還有釣魚這事。
學姜子牙垂釣磻溪,短竿長線不釣錦與麟,只釣王與侯!
別說釣鯽魚,就連鯉魚、鰱魚、青魚、草魚這些最尋常的雜魚,十天半月都難得見一面。
反倒是家裏為倆孩子吃蛋養的幾隻雞,眼瞅着原本羽翼豐滿的身上,雞毛日益凋零,釣魚釣到如今,魚沒釣來多少,雞身上的毛卻所剩無幾了。
每當日落西山,晚霞殘照的時候,他才想起該回家了。
而每當此時,看着空蕩蕩的魚簍,他總是心有不甘地擦掉眼角的淚痕與嘴邊的口水,愈挫愈勇,屢敗屢戰,樂此不疲。
一個家裏如果有個不靠譜的爹,就得有個靠譜的娘。
如果兩人都不靠譜,那這日子也就別過了。
幸好阿茨是個賢妻良母的好女人,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盡心盡力,忙前忙後,每天不是給孩子餵奶,就是走在為孩子借奶的路上,原本豐潤的臉上、身上,也如家中的老母雞般日漸憔悴消瘦,原先說好的每日十斤八斤的鯽魚湯,卻是一片魚鱗都沒見到。
有時小兩口在房中調侃,阿茨提及,張元祝的小眼神總是躲閃,心虛,藉口說明日。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倒是娘家爹見女兒帶孩子回娘家,臉蛋消瘦了不少,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嘴上卻什麼都沒說,但第二日就不顧勞累,扛着自製的魚竿到河邊釣魚去了,一蹲就是一天,但事與願違,第一天兩手空空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