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野似乎也並不意外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別人都覺得她是軟柿子，只有他知道，分手後在他面前，那是有稜有角。

    何況，老爺子只是他爺爺麼？

    「顧言，你別忘了，那不光是我爺爺，更是小叔的親爸。」

    她薄唇一扯，「等老爺子真沒了，我只是沒了爺爺，我親爸還在呢，但小叔可就這麼一個親爹，你猜我跟他，誰更傷心？」

    「你要是害死老爺子，小叔怎麼看待你？」

    顧言怔怔的看着他，「陸野，你是不是瘋子？」

    陸野笑着，「你今天才知道？外面只說我是紈絝子弟，他們忘了告訴你，我是瘋批。」

    「別瞎惹！」他警告的氣息吹她脖頸。

    繼而拉開安全距離，他微微勾唇，像是不擔心她把事情做絕。

    回客廳之前，還和往常一樣的口吻，最後和她強調一句：

    「這事只有你我知道，外人面前，我會隻字不提，包括和顏。你最好把戲演到位，懂？」

    那意思，他還是選擇了裝聾作啞，不會跟任何人拆穿她的秘密。

    這讓顧言有點搞不懂，他明明猜到了她對陸聞檀有隱情，卻又假裝沒發現，什麼都不知道？

    圖什麼？

    圖他腦袋光光，需要一頂綠帽子？

    顧言在前院站了一會兒，胸口窩着一團棉麻似的，哪有什麼心思跟陸野演戲？甚至很想找個藉口離開得了。

    轉頭看了一眼客廳。

    老爺子笑呵呵的不知道在聊什麼，氣色尚好。

    醫療體系出來的人，能看到一個病人活蹦亂跳比中彩票都開心、都有成就感。

    陸野就是拿捏她那僅存的職業道德！

    他就是吃准了她絕對不想變成陸聞檀恨的人。

    陸野已經到了大門口，回頭看她一眼，好看的下巴一抬，帶着那麼一絲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顧言撇開臉，吐了一口氣，幾秒後，才轉腳往別墅里走。

    她進客廳的時候，陸野又去了後院接電話，把客廳那無聲的戰場丟給了她一個人。

    顧言剛坐下，不知道說什麼，也無事可做，更不敢去看對面坐着的陸聞檀。

    整個人顯得很僵，很繃。

    那會兒，客廳里只有陸聞檀手裏兩個文玩核桃的聲音。

    咔擦咔擦咔擦

    老爺子終於皺了一下眉，「老四！核桃是你這麼玩的麼？咵咵咵的！」

    吵死了。

    陸聞檀倚着沙發，薄唇略微彎起，笑意不達眼底，「那還怎麼玩？」

    「小點勁兒！」老爺子看着都心疼，那是他盤了好久的核桃了，寶貝着呢。

    也不知道陸聞檀今天抽哪門子風突然要拿過去搓一搓。

    陸聞檀漫不經心，「捏碎了賠您。」

    老爺子冷哼一聲，「那是我命根子，你賠得起？」

    提到「命」，在當下的老宅，總是比較敏感的。

    所以，陸聞檀倒是沉默小兩秒，才自嘲，「您的命根子不是我麼？什麼時候移情別愛了？」

    話是這麼說着，陸聞檀總算把兩個核桃丟回了茶几上面的盒子裏。

    陸召徽接話：「現在有和顏陪你愛你，還稀罕我這臭老頭幹什麼？」

    陸聞檀掀起眼皮看他，「少說那些沒用的，您長命百歲。」

    顧言聽到「長命百歲」，想到了陸野的話。

    所以，如果老爺子沒了，陸聞檀一定會比任何人都痛苦，她又怎麼做得出讓老爺子喪命的事？

    雖然很可笑，但是到頭來，這一大家子，這麼進退維谷的事，竟然真落到了她頭上。

    陸野逼着她繼續關係，陸聞檀逼着她斷了關係。

    那邊和顏笑着，把陸聞檀的話接了過去，「就是伯父，您肯定長命百歲，要見證我們訂婚、結婚，甚至看到四哥的兒女落地呢！」

    陸聞檀目光晦暗，把那兩個核桃的盒子蓋上，誰也沒看。

    卻也沒有反駁什麼。

    老爺子被哄得樂呵呵的，「好好好！長命百歲！」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開心，目光在和顏和她身上來回看了兩圈，一臉的滿意。

    道：「我這下也算是圓滿，兒媳婦、孫媳婦都很好。」

    他看了陸聞檀，幾分炫耀，「想當年，你母親還不信我看女孩子的眼光，這多好？」

    從他自己的太太，到兒媳婦，再到孫媳婦，他什麼時候看走眼過？

    陸聞檀在旁邊涼涼的開口：「您大兒媳聽到這話，也算誇獎，應該挺高興。」

    陸召徽一聽，臉一沉，「算了，不提她，那是個例外。」

    和顏一臉好奇，「大嫂不是挺好的嗎？」

    聽說跟着老公長居國外。

    結果，沒人給和顏應聲。

    和顏略有些尷尬，自顧笑着轉移話題，看向了陸聞檀，「四哥，今晚有個電影上映，我訂幾個票好不好？」

    陸聞檀態度還行，「不一定走得開。」

    末了，他又說了句：「別四哥四哥的叫，彆扭。」

    和顏頓了一下，依舊笑得甜，「那叫什麼呀？叫陸先生好見外。」

    又道：「別人情侶都有愛稱的，我們也想一個？」

    陸聞檀坐回了沙發，目光虛略過顧言，不拒絕的態度，「你想。」

    顧言低頭握着杯子，坐得每一秒都覺得很不舒服。

    然後聽到和顏道：「我還挺羨慕顧言姐他們的，感覺叫小叔親切。」

    「但是咱倆又是情侶，以後還是夫妻，這麼叫好生分，不然」

    和顏停頓了兩秒，幾分不好意思，「叫小叔叔？特別又親昵。」

    陸聞檀薄唇往下沉了一下，眸子微微抬起，又一次掃過顧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