穢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夢中悟
夢,又是夢。
每每施烏欲遺忘一切,安眠於陸掃晴編織的溫柔時,穢便如重拳,向他揮出重力一拳。施烏睜眼,放眼便是黑暗,他仍處於魔術師的避難所中,安坐於黑暗。
一切融在黑暗,沉於寂靜,僅有陸掃晴和穩的呼吸。
施烏坐着,不作思考,仿佛起床時懵懂的呆滯,但他很清醒——他從未如此清醒。
退去的夢如潮水般再度湧來,將他的精神同肉體覆蓋,將他置於潛意識的混亂,那裏有他的不安、有他的憂愁、有他的憤恨、所知與不知,被他意識到的情緒與不曾意識到的情緒聚集於此,在大腦的休息中編織為夢境,將他的憂愁與顧慮編織作夢境,本當如此。
穢的實體亦在這睡夢的潛意識,隨他的碎片遊蕩,如絲線般系掛更深層次之物,施烏並未向下查看那被穢牽扯之物,反而向上追尋,尋覓那夢的來源。
黑得泛紅,似水中散發的顏色,向那不可理解的高處飄去,施烏無法理解那物,只將它作海中的水草,順着穢向上探查。種種味道反應於他的肉體,種種心緒泛濫於他的思考,施烏落淚,卻也憤怒,卻也歡喜,他不作抵抗,如睡夢一般向上。
向上向上,黑與紅,惡與善意,萬千的穢若絲線,卻並非絲線,如連貫,卻並非連貫,施烏找到自己,卻並非自己,他尋游着,覓查夢的來源,卻品味各種情緒,得到歡喜與痛楚,可加於身,不可加於身,可共存,不可共存,施烏並未感覺不適,反而知道自己在升華,自己在進化,他似乎觸碰及夜塔那樣的存在,理解它的真意。
忽然中,一切如被捕食的獵物,飛逝而去,施烏抓住其中一物——正是施烏的出手而使一切離開。
他抓到了,他抓到了那夢的來源......那是那穢怪給他留下的標記。
一切並未結束。
施烏睜眼,放開虛握的手掌,一縷穢飛離他的手掌,這便是那穢怪給他留下的標記。那時他若當真將穢的共事作為自己的進化,恐怕這時他將是一具屍體,無有穢,亦無生機的軀體,不過不妨他做下如此之事,他已能理解他的夢了。
他們與那穢怪的戰鬥確已結束,但此事並未如此結束。兩方皆無傷損,他們所用之技並未傷其筋骨,穢怪之力也不曾將他們傷損,除去施烏與陸掃晴,其他人皆知戰鬥已結束,卻不能再理解其中之事,知道穢怪並未死亡,而穢怪呢?
它應當亦知它並未傷及人類,被無法理解的手段終止了爭鬥。
它不會坐以待斃,從它得知施烏的信息便前來追殺便知它並非良善之輩,從它追問夜塔的訊息而知它野心勃勃,它定會殺了施烏,但不會再如這次這般莽撞。
它已出手了,這是施烏得到的消息,不然他不至於有夢。
假如他是穢怪,他會做什麼?
施烏看向天花板,被久縛的幻惑之眼展開。一切如真,一切如假,空氣中遊蕩的穢,飛舞的肉眼不可見的灰塵,柔和的黑暗,沉重的寂靜,不明材質的金屬......施烏追向夜,追向穢的波動。
於是他看見了一雙眼,穢怪的眼。
軀重如鉛,身輕似燕,施烏拔劍,卻不見肉身旁的劍有絲毫顫動,寒芒一顯,那雙眼消散於幻惑的真視中。
這便是穢怪的計謀,它將看向施烏等人,見他們在陽界中的搏鬥,知他們的作為,當它覺知一切已在掌控,它將再降臨。
施烏只是笑笑,不作反應。它不會知曉那致使斗殺結束的能力,因為那不是他們的能力,它無法得知那終結爭鬥的手段,便不會進攻,因為再度的進攻只是向他們贈送情報。
自然,如此建立於它相信那能力仍存於施烏的隊伍之中,自它遭受一次變故便要將所有變故排除看來,它定然不會存此風險而進攻。不過它得知眾人的情報亦是壞事一件。
施烏再度睡下,合眼將入夢。這也是無法,他這一劍雖中斷了穢怪的視線,但那一劍並未傷及根本,它仍將注視向他們,直至他們死盡或它掌控施烏等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