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樸實的臉龐上是帶着油膩的汗水，還有雀斑。

    如此瘦小的身體是什麼力量撐着她走到今天？

    夜豪不明白，他恐怕永遠也不會明白了。

    他感謝她，她是一個不懂得放棄的女孩，她值得擁有更好的，而不是他這樣一個匆匆過客。

    即便如此，他依然感謝她。

    胸口的肋骨斷了兩根，夜豪將力道卸掉了大半，再加上懸崖下繁密樹枝的減速，他的內臟總算沒有碎裂而產生大出血。

    他的APE能力已經消失，他無法似曾經的夜王那般無所畏懼。

    然而正是因為畏懼，他卻不得不走。

    他和月唯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必須帶她離開，同樣的，他也不能沒有她。錯過了阿爾莎，他不能再錯過月唯。

    很痛，痛到令人發狂，還發着燒，但每當昨夜裏，月亮神殿中看到的那一幕幕划過他的腦海中，他的身子就冰冷了下來，如入冰窟。

    他艱難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地面上滿是沾血的繃帶，是他的血。

    她依然鼻息均勻的睡着。

    他搖了搖頭，掙扎的下了床，他相信，沒有他，她依然可以活下去，活下去就夠了，活下去就有新的希望。

    他推開小樓那簡陋的房門，後者不爭氣的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響聲。

    雪莉醒了，她已經坐了起來，瞪着夜豪，眼中出現了霧氣。

    「你要走了麼？」她憂傷而失望的問。

    「是的，我要走了。」夜豪不知道自己該用何種表情面對她，他沒有轉身。

    「你的傷，你會死的。」雪莉站了起來。

    「我知道，但我必須去，我錯過她太多次了，這一次不能再錯過，否則我這輩子都會後悔。」夜豪堅定的說，他也知道這話聽在雪莉的耳朵里一定非常的刺耳。

    雪莉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在哭麼？夜豪不禁這麼懷疑，但他無法轉身，因為阿爾莎、不，月唯在等他。

    「吃過早飯再走好麼？」雪莉終於開口了，但她的話語出乎意料的平靜。

    夜豪身子微微一顫，他仿佛看到桌上的硬得像石頭的黑麵包以及那淡如水的土豆湯。

    「我做的的晚飯，你吃了沒有？」夜豪問。

    雪莉又是一陣沉默，然後她抽泣的說：「好吃，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晚飯了。」

    「謝謝。」夜豪說着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小樓。

    鮮艷的花瓣在花童的手中飄灑着，燃燒的香料在衛城中心的神殿周圍毫無節制的使用着。

    今天是聖子和聖女結婚的日子，也是香巴拉最重要的日子。

    聖子和聖女結合便可以打開通向永生之地的大門，永生的大軍將會阻止災厄的進犯，為香巴拉帶來永恆的和平。

    夜豪在貧民區穿行着，這裏污水橫流，泥漿中混合着污穢的排泄物和腐爛的食物殘渣，甚至是老鼠的屍塊。

    今天的貧民區猶如沸水一般沸騰着，貴族口中卑賤的下等人在今天，在所有人的聖子和聖女大婚的日子，這一輩子都難能遇到的日子，他們擁有進入衛城參拜的權利。

    所以，一大早，他們就如同螞蟻一般向上爬去。

    貧窮？不公平？在他們的眼中根本沒有這些概念，他們擁有的只是希望，希望得到聖子聖女的祝福，希望日子過得更好。雖然這種祝福太過虛無縹緲，但已經足以讓他們為之着魔。

    夜豪在街邊的攤點上喝了一碗幾乎沒有麥片的麥片粥，一邊聽着瘸腿的攤主口沫橫飛的講述聖子和聖女的故事，他們將在未來結合的，一起打開永生之門的，又將如何帶領着永生的大軍擊敗災厄。

    夜豪默默放下粥碗，他再次望了一眼高高聳立在山頭上的衛城。

    祭司站在神殿大廳的正中，他臉上的皺紋仿佛是用刀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