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會不會存在的人難過。

    這不符合，我一直以來強調的自己內心冷漠的人設。

    一陽望天輕吹一口氣：「習慣就好，對老道這種人來說，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能接受的！」

    已經是半夜，望着月亮，時間應該是九點多。

    山谷里有風不斷吹動。

    一陽蹲在地上：「我小時候父母都不在了！」

    「跟着一個騙人的老道，當道童，慢慢長大！」

    「本以為，自己一輩子跟師傅一樣當一個騙子！」

    「誰知道我遇見小機靈他媽！」

    「那真是個漂亮的姑娘！嘿嘿！」

    一陽頭上白髮在風中飄動，臉上有微笑，菊花般的皺紋綻放，好似真的回到少年：「我第一次遇見她，我心裏就一個想法！」

    「她是老子的了！」

    「我是個混蛋，是個神棍，也是個騙子，我不是好人！」

    「可是，遇見她之後，我願意去做個好人。」

    「我離開了師傅，去努力在生活里刨食，努力地掙一個我們的未來！」

    「那傻姑娘，也是不嫌棄我，不管我是什麼人，她都願意跟着我！」

    「真的，我現在覺得我這麼倒霉一定是遇見她時候，花光一輩子的運氣。」

    一陽微笑，低頭將腳下的石頭踢遠，正好砸在一個小兔子腦袋上，兔子暈倒。

    老道無良大笑：「然後，日子還沒過呢！」

    「她就先走！」

    我試圖安慰老道，可話在口中不知道怎麼說出。

    「不過幸運的是她給我留下一個小機靈，讓我在這個世界上，還能有一個牽掛。」

    「可是沒幾年，小機靈也去了！」

    「我本以為，自己就要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

    「誰能想到，我老道師傅，還真是個道士！」

    「他與神仙談判，把小機靈留在我身邊，還為我這個半吊子開了一半的天眼，讓我能看見小機靈。」

    「沒幾個月，師傅也去了！」

    「我就一個人待着小機靈活到現在！」

    「在哥，世事無常，人只能接受，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我有千句話反駁，可面對這跟《活着》主人公一樣的劇情，萬語千言卡在喉嚨里，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去。

    一陽站起來：「放心吧，老道我不需要安慰，人生本就如此！」

    「在哥，準備準備吧，說不定什麼時候火車就來了！」

    我站起盯着山洞，此刻內心的悲傷有些淡去。

    果然，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用煩惱沖淡煩惱。

    山內有震動。

    無數鬼物眼神聚集在我身上。

    我環顧四周：「上不上都是大家自願！」

    「我先聲明，這一次鬼火車上，可能會有危險！」我心中莫名的直覺，讓我感覺不妙。

    黃毛小鬼帶頭，被我救過一次，他成了我的真實簇擁：「我相信鬼差大人，富貴險中求！」

    「我感覺，我身上的怨氣被散去很多，不瞞大人，其實我陰壽早就盡了！」

    「只是我當初死得太慘，怨氣難消，這才沒辦法投胎，鬼差大人帶我們上鬼火車，是我們的機緣！」

    「我覺得，再來幾次，我就能直接投胎了！」

    我無言相勸，活人覺得當人難，其實當孤魂野鬼更可憐。

    人好歹能建立一個小家，不說大小，能有個住的地方。

    弱小的遊魂，連個安息的地方都沒有。

    住進別人家，門神那一關都過不去，遇見沒有門神的家，就連活人的陽氣都抵抗不住。

    只能四處飄蕩，白天躲避太陽，晚上躲避烈風。

    稍有不慎魂消魄散。

    這還不是最可憐的，最可憐是魂魄聚攏，鬼不會真正地死亡，一段時間後，會再來到人世。

    還是遊魂，還是可憐！

    痛苦輪迴，幾乎沒有安息的機會。

    我沒看任何鬼，抬起頭盯着震動的山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