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父今年在田梗、地頭、山腳下種的玉米數量不少，一共收了有三石左右，還沒怎麼吃，既然遇上了這麼好的價格，他就想着全都給賣了去。

    本來是留着當糧食吃的。

    今年的糧食、他們家已經全都賣掉了。即便是價格傷心，也還是都賣了。

    狄映微笑着點頭，並示意莊父慢着點兒，他們能等的。

    莊父感激地沖這三人鞠了一躬，然後再準備回去裝糧。

    不過走了幾步後，又扭回頭來，看了看籮筐、看了看給自己錢的、那個和和氣氣的人，再望了望四周。

    便一招手道：「你們到我家來歇會兒腳吧。我給你們燒點兒熱水喝。這都臘月的天了，太冷了。」

    於是，在他的熱情邀請下，「行腳商」們，便踏進了莊家的院門。

    院子裏，非常簡潔。

    這種簡潔，是相對於普通村民們家裏的簡潔的。

    就是東西很少，擺放得也非常整齊。但院子兩邊的小屋間比普通的村民們院裏的更多。

    像是特意給隔出來的。

    有一間沒有關上那小小的窗戶，狄映往裏瞟了一眼。

    心下就明白了：本該堆放在院裏的農具、筐籃、雜物等等，都給收拾到小屋間裏去了。

    這不是防止丟失，而應該是防止春花亂抓、亂拿、亂揮。

    狄映在院中的老舊木桌旁邊坐下。

    莊父一邊招呼着，一邊就讓莊母給客人們端茶水。自己則問道：「你們什麼也沒有帶，怎麼把這玉米給收走啊？」

    狄映微笑着回答：「我們這個價格、等於是將籮筐一塊兒給買了。屆時堆在一個地方、有馬車來拉走。」

    莊父便懂了。

    他沒有埋怨客人沒講清楚，反而覺得是自己笨了沒有想到。客人們都是抄着兩隻手來的、肯定就要是連籮筐一塊兒給計算在內了的。

    這也是應該的。畢竟價錢都給這麼高了，一個籮筐才值當個幾文錢？

    可他家能用來裝糧食的乾淨籮筐也沒有了啊。莊父糾結着、要不要去鄰居家借幾個。

    可他怕這事兒一乍呼出去自己家還有好幾石沒有賣出去呢。

    就聽客人道：「老哥兒你且先坐下，我有點兒事情想問問你。收玉米的事情你別急，等我們的板車到了，有的是東西裝。一準兒把你想賣的、都能給買完嘍。」

    莊父一聽，心徹底放下。

    大手在褲子上摩擦了幾下，就坐在了微胖客人的對面。

    坐下便問道：「老漢我一輩子都沒怎麼踏出過這個村子，貴客您要問什麼？」

    狄映聽了，心下卻是升起了幾分感慨：這究竟是怎樣的一份謹慎？都遠超出正常村民們的謹慎了。

    不過，面上依舊保持着親和的微笑。

    微笑着問道：「老哥哥，我們主要呢、收的還是皮貨。畢竟輕巧些嘛、還值錢些，販去大都城那邊兒、還能多掙一些。不知道你們這個村子裏、都有誰家還有存着的皮貨啊？不知道他們願意賣給我們不？」

    莊父一聽問起的是這個，頓時面容放鬆。

    他抓起桌上的大茶壺、就手給客人們倒了幾碗茶水後，就如數家珍一般的回答了出來。

    「村頭進來，左邊第三戶、他家是獵戶，還有皮毛存着，就等着一個好價錢。你們給的價格高、他們一準兒能賣。

    右邊第四戶，他家去歲就開始餵兔子，還餵了不少只，我見過他家有曬制兔皮。沒裁的，應該也是要往出賣了給換成銀子的。

    還有左邊第七戶，那家人就剩了兩口子。他們的大兒子、好幾年前、就掉下山崖摔死了，小兒子就出了門、再也沒有回來過。聽說在哪兒發大財呢。

    那老頭子，就喜歡在山裏設個套啥的，也有皮貨沒有賣出去。就等着人上門收呢，據說還有不老少。

    那右邊的第八戶呢，說起來也挺不幸的。他家只有一個兒子，還跟着我之前說的那家人的小兒子、一塊兒跑出門了，也是再沒回來過。

    那家有四個閨女，都嫁了。不過有經常回來看看，也有送些皮毛回來。他們老兩口也穿不了那麼些個，應該也是會賣的。

    其實說起這個，我們村子裏，和那倆小子一塊兒出去、說是出去闖蕩的小子，一共有四個。

    都是十二年前離開家的，那時他們都才十七、八歲，都是喜歡往外跑的年紀。

    家裏的人也看不住，就這麼出去了再沒回來過，聽說是去當兵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其中一個小子，還是我家隔壁的呢。我看着那孩子長大的，他對我家的春花也一直很照顧，挺護着春花的。唉。」

    莊父一家家數着、一件件事情地說着。

    狄映也一直和對方閒聊着。直到茶水都快喝飽了，才有人拉了幾輛板車來。

    來人用大布袋子、裝走了莊家的玉米。狄映付完錢，就跟莊父告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