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針葉林。

    林間營地狼藉又靜謐。

    安靜得能聽見遠方貓頭鷹的叫聲。

    「咕咕~」

    「咕咕~」

    伴着鳥鳴，馮道夫半蹲下來。

    摘下了那晚瓦蓮京娜送給他的麂皮手套，手指碾着熄滅的火堆，指腹感受着餘燼的溫度。

    燒炭工專長精準的判斷出了火候。

    「半天。」

    手指仔細在褲腿上擦乾淨，馮道夫重新戴上手套站了起來：「火堆熄滅了至少半天。」

    「白天的時候，你的族人外出尋找食物。」

    鑲着鋼皮的皮靴頭踢了踢地上的淡黃獸骨：「南邊是諾斯部落的活動範圍，為了不驚動諾斯人，他們不能向南，只能向北去狩獵和採集。」

    「你們離開時間太長，食物缺口越來越大，他們只能去更遠的地方尋找食物，於是跟薩米人的活動軌跡重疊。」

    「可能是跟薩米人遭遇爆發衝突，也可能是被薩米人暗中跟蹤摸到了營地位置。」

    「總之，天剛剛黑的時候，薩米人向營地發起了突襲......薩里，發現屍體了嗎？」

    馮道夫問道。

    走過來的薩里搖搖頭：「兄弟們都沒有找到，地上也沒有挖坑的痕跡。」

    「有一些血跡，但量不大。」

    「我和泰德他們都覺得這些血跡應該是剛剛爆發衝突造成的，有幾個人受傷，沒有人死亡。」

    「聖者，還有一點。」

    泰德也走了過來，手指頭摳了摳樹皮：「許多樹幹都有箭痕。」

    「大部分箭頭被挖走，只殘留了幾個損壞的骨質箭頭。」

    「兄弟里有一些狩獵的時候曾跟薩米人打過照面，他們確認這是薩米人的箭。」

    「從箭痕數量來看，他們獵弓數量很多，至少有五十個獵人。」

    「我認為幾乎沒有傷亡的原因，顯然是挪威人覺得實力差距太大，明智的選了配合，所以才沒有激化衝突造成傷亡。」

    諾斯戰士經常乾的就是突襲劫掠，經驗太豐富，一眼就能大致推測出事情經過。

    馮道夫認可了他們的判斷：「薩米人的目的很明顯，挪威女性能壯大族群，挪威男性能作為交易品。」

    石器時代的原始人就知道要吸納外來人口，避開內部近親繁衍帶來的基因缺陷。

    處於原始公社階段的薩米人，為了壯大自己部落實力，盯上了挪威人也不奇怪。

    少了威利帶領的十多個資深戰士，挪威人根本反抗不了。

    結果也確實如此。

    「他們都有價值，所以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是個好消息。」

    馮道夫看向了挪威首領：「威利，你打算怎麼做？」

    「這半天時間你光靠雙腿是不可能追上薩米人。」

    「而且以你現在的傷勢，也無法在冬天的夜裏追蹤。」

    面對馮道夫的問題，威利深吸口氣。

    北國的寒意瀰漫在北方之狐的肺腑：「您說的沒有錯。」

    「不說追蹤，剛剛情緒太劇烈，我的箭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嚴重影響我的行動能力，強行在寒冷的夜裏行動就是在找死。」

    「就算真的追上薩米人，就我現在的情況也只是給他們多送一個俘虜。」

    「這些我都知道......但有時候不是知道就能保持冷靜的。」

    威利咬緊了牙關：「我請求您救出他們。」

    馮道夫看着他：「為什麼覺得我能做到？」

    威利神情坦然的說道：「因為您的態度很放鬆。」

    「我很放鬆？」

    「我改信艾歐教的這段時間，能感覺到您和教會對更多勞動...信眾的渴望。」

    你剛剛是不是想要編排本聖者？

    說出來就是了，哥們怎麼可能小氣到編排一下就給你穿小鞋。

    不僅不會怪，回頭還會給你一個開拓新大陸歷史留名的機會，本聖者大方吧？

    威利突然哆嗦了一下。

    他搓了搓臉，繼續說道：「之前您聽到我願意說服所有族人加入進來，您都笑了起來。」

    「您現在看見族人不見了，不說着急，但也不應該這麼輕鬆。」

    「所以我認為您有辦法！」

    威利一口氣說出了想法。

    只留下了一句話沒有說：有辦法，但不說出口，顯然就是想要他主動開口，從而拿捏住挪威人。

    但只要能換回族人，被拿捏威利也認了！

    跟着聖者好歹還能吃香喝辣，跟着薩米人有什麼？吃臭魚還是餵北極熊？

    「請求您把他們帶回來，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沒有向金髮瘋王屈服的北方之狐，此刻為了家人，膝蓋朝着地上砸去。

    在觸地之前，馮道夫雙手托住了他：「那裏面有你的家人？」

    「有我的妻子和女兒。其他的族人，我也將他們視為家人。」

    威利被強行托着下不去，索性仰起頭，看着天上飄下的雪花：「開始下雪了......那天晚上也是下雪。」

    「那是我年幼的時候，那一年雪下的很大，一連下了很多天。」

    「想要清理積雪，但怎麼也清理不光。」

    「終於在一天半夜，房屋突然塌陷。」

    「母親只來得及牢牢護住我，然後就是一片黑暗。」

    「冷、黑、絕望......不知道過去多久，黑暗裏突然亮起了火光。」

    威利緩緩說道：「是族人們發現不對，頂着風雪把我給挖了出來。」

    他沒有說親人結果。

    馮道夫也沒有問，只是說道：「你既然改信為艾歐的祈並者，那就是我的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