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裳道：「我心裏自然是有數的。修道本就清苦，他卻能從七歲入蒙學堅持至今，十多年來毫不懈倦，單論這道心，便比大多數弟子要堅韌了，假以時日必能成器。」

    「因此，我傳他青蓮劍訣，倒也不算徇私。一來，這孩子本就有一顆仁心，二來，他學醫術也頗有天賦。他常跟我下山行醫，我看得來。再加上現在這煞氣的困擾，我想，傳給他，祖師爺應該會答應的。」

    雲飛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黃裳說到：「你還記得，我為什麼決定帶惜舟上山門？」

    黃裳點了點頭，道：「十七年前，你們三個在靈潛寺外撿了他。」

    雲飛揚道：「正是。當時我們還讓惜舟抓周來着。你猜怎麼着？他先是在松溪的佛珠和我的佩劍之間轉悠了半天，然後扭頭就去拍那冷月溪里的青蓮。」

    黃裳若有所思：「你是說？」

    雲飛揚點了點頭，道：「我想這裏面，恐怕有些說不清的緣分在。那天下午，遇着惜舟之前，我還得了一機鋒，似乎也與他有關。嘿，雖然不知他的生辰八字，我總感覺這小子的命，不會無聊。」

    黃裳道：「誒，我倒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好好修道，別去趟那些大風大浪了。既然如此，你也同意授訣的事？」

    雲飛揚道：「嗯。還有點期待他學會青蓮劍訣後，會發生些什麼。等他恢復好了，你跟他好好聊聊這事吧。」

    黃裳莞爾一笑，感覺顧惜舟煞氣的事有了着落，總算是放下心來。她自信這青蓮劍訣對顧惜舟來說必有極大益處，定能調和好這煞氣。

    與此同時，她剛才擔心的另一個弟子，正在勤苦修習。

    中崇峰，後山禁地。

    羊東籬雙手拄着開陽劍，大口喘着粗氣。

    「不錯！你已經能初步駕馭五雷。」燭明真人頗感欣慰：「修得真快啊，快要超過老夫當年了。」

    羊東籬搖了搖頭，道：「掌門師叔謬讚了。我雖能喚來五雷，但仍難掌握。這陽雷陰霆，果然有神鬼不測之威。」

    燭明真人道：「雷霆者，陰陽之契，號令萬物之根本，也是元始生滅之機，故無有雷霆，則無以宰御三界。」

    所謂五雷，指的是天、地、水、龍、社。民間常說的「五雷轟頂」，指的便是這個。

    天雷，主正天序，運四時，發生萬物，保制劫運。又能馘天魔，盪瘟疫，擒天妖，治一切難治之祟，濟生救產，療大疾苦。

    地雷，又稱神雷，主殺伐，尤其針對淫祀神祗，興妖作過及山魁五通，還有佛寺、塔殿、屋室、觀宇山川中的邪靈。

    水雷，上帝賜令，主誅斬水怪，斷除蛟龍、毒蛇、惡蜃、精怪，賞功伐過，為神之列，亦主救濟一邦災旱。

    龍雷，主役雷致雨、拯濟旱災，興風起雲之事。凡龍宮海藏仙經萬卷，異寶無涯，亦乃天帝所賜，此雷保之。

    社雷，因其不奉帝命，亦稱妖雷。一郡一邑之中，有忠義報國之士，孝勇猛烈之人，報君落陣，居家憤死，英靈之性，聚為此雷，能禍福一方。

    這神霄劍訣之名，指的是最高天境，所謂「天有九霄，神霄最高」者是也，取其高遠尊貴之意。神霄劍訣是道門雷法的集大成之上首劍訣，威能絕倫。

    羊東籬雖能勉強駕馭五雷，但體內經脈也因為承載這第二劍訣的壓力而過度負荷。此刻，他深深體悟到燭明真人雙訣同修的天賦有多麼驚艷。遙想開山祖師正陽道人當年，竟能兼修四大劍訣，還能一人成天門劍陣，實在如天上仙人一般。

    燭明真人道：「你要時刻記着，神霄劍訣的奧義，不在外界雷霆，而在自性公正。只要你能公而忘私，便能以自身正氣牽引天地雷霆之力，代天執刑。」

    羊東籬問：「請教掌門師叔，公與私，是對立的嗎？」

    燭明真人道：「天理人慾，即對立，又合一，還相成。一如太極雙魚，即分黑白，又合為圓，還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羊東籬若有所悟，道：「那麼，所謂對立，如《道德經》言：『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天道為公，人道為私，因此天理人慾的確有區別，不能混為一談。」

    燭明真人點了點頭，道：「所謂合一，天理之中自然包含了飲食男女，這都是人慾。人慾裏頭也並非一無是處，忠孝仁悌，亦通天理。二者實際上又無法徹底分割開來。」

    羊東籬接道：「那麼，所謂相成，『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以天理為己欲。人若能行聖人之道，便能把自己的欲望逐漸轉化為天理，又能把天理逐漸歸納在我心。正所謂『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

    「接着！」燭明真人扔來一隻小玉葫蘆和一個小木盒，打斷了他的思路。羊東籬以真氣一吸，將之穩穩接在手裏。

    「葫蘆里是你丁白薇師叔最近煉出的靈藥，對恢復真氣、修復經脈大有裨益。木盒裏是你魏文元師叔從靈潛寺帶給我的，琉璃閣的藥，聽他說效果也不錯，你回去試試。」燭明真人道。

    「多謝掌門師叔！」羊東籬心頭一暖。

    「不必拘禮，此處只有師叔，沒有掌門。」燭明真人道：「說來也奇，你師父那種灑脫性格，怎麼收了你做大弟子，那司昭峰杜仲倒是與他年輕時有些相似。」

    羊東籬打趣道：「可能是想收個互補之人替他打理這些，他不喜歡的事務吧。」

    燭明真人又扔去一個裝水的葫蘆，道：「他啊，沒少在我這兒誇你，盼着你挑大樑呢。」

    羊東籬接過葫蘆喝了一口，擦了下嘴，輕聲道：「成仙非我意，但願天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