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第八十六章 蘇離的眼光(下)
一片安靜。
薛河左臂已斷,從胸腹到肩頭一片鮮血。
他臉色蒼白,右手執刀,擱在陳長生的頸間。
陳長生的頭沒有被砍掉。
薛河的刀勢已盡,無法繼續向前。
在刀鋒與陳長生的頸間,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舊傘。
一道有些疲憊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敗了。」
那把舊傘被蘇離拿在手裏,這句話出自他的口。
薛河收回手裏的刀,緩慢而沉重地向後退了兩步,望向蘇離,臉色蒼白,略帶惘然問道:「這……就是那把黃紙傘?」
然後他望向車前的陳長生,看着這個渾身塵土的少年,確認他的頭還在頸上,臉上的惘然神色更濃,喃喃道:「怎麼這麼結實?」
先前他拼着刀域被破也要斬落的那一刀,凝聚了他的畢生修為,聚星境強者的全力一擊,即便蘇離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還有一戰之力,即便那把黃紙傘可以阻擋世間一切鋒銳,但無法阻止力量的傳遞,按道理來說,陳長生的頸無論如何也應該斷掉,然而現在看來,竟是沒有受到什麼損傷。
薛河很不解,這個少年的身體究竟是什麼材料做的,竟比完美洗髓還要誇張無數倍。
忽然間,車廂垮塌,變成無數碎屑,車下的原野地面,也整齊地向下陷落半尺。
蘇離跌落在地,被灰塵嗆的連連咳嗽,不停地揮着手。
陳長生艱難地站起身來,橫劍擋在了他的身前,準備應對薛河接下來的發難。他這時候很痛苦,識海震盪的仿佛隨時可能破裂,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隨時可能昏倒。好在蘇離的眼光很準,所以能夠看破他的刀法,能夠輕而易舉指出他刀域裏唯一的破綻,他說薛河敗了,那薛河就真的敗了。
陳長生的短劍,在他的盔甲上割出一道深刻的傷口,雖然未能破開他的真元防禦刺破心臟,但燎天一劍的劍勢,已經將他左半身的經脈盡數震裂,短時間裏,薛河再沒有戰鬥的能力,如果他能活着離開,也不知道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復原如初。
薛河捂着不停流血的斷臂處,看着陳長生,情緒很複雜,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敗在這個少年的劍下。
忽然間,他想到一種可能,神情微變問道:「你是……陳長生?」
陳長生剛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神思還有些恍惚,薛河那一刀的威力還在他的識海里泛濫,根本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薛河以為他是默認了,不由怔住了,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轉而望向蘇離,說道:「沒想到蘇先生原來還能出劍,我此行真是自取其辱。」
蘇離微微挑眉,有些不滿意說道:「這就是一把傘,不是劍,如果我出劍,你還能站着,那就該輪到我覺得羞辱了。」
薛河沉默片刻,發現這句話竟是無可置疑,沉默片刻後,誠懇請教道:「先生,難道我的刀真的比不上王破?」
大陸三十八神將,很少有人用刀,沒有人像薛河的刀用的這麼好,但在這片大陸上,還有一個強者用刀,而且被認為是周獨夫之後,刀最強的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天涼王破,所有人提到薛河時,都會稱讚他刀法如神,但必然會加一句,只是不如王破。
薛河今天是來殺蘇離的,但在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刻,他最放不下的事情,不是蘇離的生死,也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這件事。
他想要聽聽蘇離怎麼說,如此才能走的心安,或者說服氣。
「你當然不如王破,無論刀還是人。」蘇離沒有給這位臨死的神將任何安慰與溫柔,很直接地說道。
薛河沒有生氣,認真請教道:「這是何道理?」
蘇離說道:「王破只用一把刀,你用七把,所以你不如他。」
薛河若有所悟,知道自己如果能夠參透這句話,必然會在刀道上大有進益,正生喜意,忽又想起,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不由自嘲地笑了起來。
陳長生被那一刀斬的有些神不守舍,此時終於慢慢清醒過來。
蘇離沒有說話,薛河也沒有說話,場間一片安靜。
他看看薛河,又看看蘇離,有些惘然問道:「接下來……怎麼辦?」
蘇離像看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