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於夜空裡相遇
冰冷的湖水擊打在臉龐上,就像是無數鋒利的小刀。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陳長生終於醒了過來,試圖睜開眼睛,卻被迎面撲來的湖水打的無法生痛,只好再次閉上,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只知道自己是在湖水裏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前行,並且通過手中傳來的感覺,確認是黃紙傘救了自己一命。
黃紙傘是死物,為何可以自行其事?對他來說,這是非常難以理解的一個問題。前方某處隱隱傳來的那道劍意,讓他隱約猜到了些什麼,但還是沒有辦法把那道劍意與黃紙傘聯繫在一起——那道劍意應該屬於傳說中的劍池,在周園裏已經消失了數百年之久,而黃紙傘是當年離山小師叔蘇離請汶水唐家製造的新物,二者之間有年代差,按道理不可能有任何關聯才對。
又過了段時間,他更清醒了些,艱難地調整姿式,讓眼睛眯開了一條縫,看到身後不遠處那對光翼,才知道危險並未遠離,同時身體裏那些看不見的傷勢開始清晰地把痛楚傳到他的識海里,讓他難受到了極點。
黃紙傘在前方不停地高速旋轉,就像大西州人製造大船所用的螺旋槳一般,帶動着他,高速地向前方奔掠,黑暗冰冷的湖水,不停地衝擊着他的身體,帶來更多的痛苦,究竟要奔掠到什麼時候?黃紙傘要帶自己去哪裏?
忽然間,他發現湖水消失了,同時很多聲音傳進自己的耳里。
那是湖水破開的聲音,是湖畔草中昆蟲的鳴叫,那聲清稚卻又有些暴唳的嘯聲,應該來自很遠,為何卻又像是近在耳邊?
眼前這片黑暗的幕布,是真正的湖底嗎?不,那是夜空,之所以如此黑暗,是因為周園裏沒有星星。
這裏是暮峪前方十餘里外的一片小湖。
今夜這片小湖看到了峰頂那場血火連天的戰鬥,聽到了鳳鳴,被火翼照亮,此時又聞雀嘯,剛剛試圖平靜,便被再次打破。
黃紙傘轉動着,帶着陳長生破湖而出
湖水從傘上和他的身體上淌落,向着四面八方灑去,形成一道垂落的水簾。
陳長生清醒過來,知道自己終於離開了陰森可怕的湖水,回到了湖上的世界裏,只是不知道是在周園中,還是在寒潭那邊。
下一刻,他發現自己來到了夜空裏,小湖在腳下變成了一面鏡子,離地至少有數十丈高。
陡然間,從湖水深處來到了夜空高處,任是誰,都會有些錯愕失神。
便在這時,湖水再次破開,那對光翼化作流光,追到了他的身下,翼尖合攏,化作一道鋒利的刺,重重地擊打在他的胸腹間
一聲悶響
陳長生心血翻湧,險些吐出血來,強行咽下,卻不代表沒有受傷。
本就已經重傷的他,再遭重擊,再也無法卻撐下去。
握着黃紙傘的他,就像一隻斷線的紙鳶,頹然向夜空更高處飛去。
待飛到最高處,再次落到地面,便是死期?
想着這些事情,他再次昏迷過去,在昏迷之前的最後那瞬間,他忽然覺得夜空變得明亮了些。
那不是瀕死的錯覺,而是夜空真的被照亮了。
把夜空照亮的,是一雙火翼。
不是那兩名追殺他的女子身後的光翼,而是……一雙火翼。
那雙火翼在夜空裏舒展開來,很大,散發着溫暖而聖潔的火焰。
於是,那雙火翼里的少女看着便有些嬌小。
火翼破夜空而至,就在陳長生快要墜落死亡的那一刻,抓住了他,然後繼續向遠空飛去。
追殺陳長生來到此間的那兩名女子,莫名感到一種極強烈的畏懼,光翼疾振,向後方避開,然後想起先前在湖水裏聽到的那聲雀嘯,心裏的畏懼更加濃烈,想也不想,以近乎燃燒生命的方式、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向嘯聲起處急飛而去。
南客從崖畔跳了下來,如一個石頭般越來越快,呼嘯的風聲吹拂着她的頭髮,卻吹不散她眉眼間的漠然,至于越來越近的地面與死亡,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她看得很清楚,自己的兩名侍女已經來到了暮峪峰前的崖下等着
悄然無聲,那兩名女子接住南客嬌小的身軀,然後轉瞬之間化作一團光影,融化在光翼之中,就像是融進碧空裏的一抹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