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第九章 春雨里的太陽
漸漸有人伴着晨光走出了天書陵,大部分是參加了今年初春大朝試的三甲學子。那些人自然不可能不認識陳長生,看着他微覺詫異,然後紛紛行禮。那夜星光落下,無數觀碑者破境,天書陵開了數十朵煙花,無論對陳長生的觀感如何,眾人總要承他的情,表示感謝。
陳長生回禮,然後再次望向天書陵內。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唐三十六終於出來了。只見他披頭散髮,渾身惡臭,名貴的衣衫上滿是污漬,肩上扛着被褥與那件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裘皮,哪裏還像當初那個萬千少女寵愛於一身的翩翩貴公子,就像一個乞丐剛剛從哪座破落的府邸里偷些不知用處的家當。
但最大的變化並不是這些,而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
以前他的眼睛也很亮,但那是一種清澈的亮。現在他的眼睛裏的明亮,除了清澈,還多出了一道鋒利的意味,即便是髒兮兮的頭髮也沒有辦法掩住。
「我差點沒認出來是你。」陳長生看着他說道。
「更帥了?」唐三十六劍眉輕挑,說不出的輕佻。
陳長生心想果然還是這樣的你比較好辯認,搖頭說道:「髒了。」
說話的同時,他極不易察覺地、很自然地向後退了一步,與唐三十六站得遠了些。
唐三十六把肩上的被褥與裘皮扔給軒轅破,大笑着上前與他擁抱了一下。
軒轅破看着手裏臭烘烘的被褥與裘皮,一臉無奈。
在陳長生的臉上看不到無奈,因為他用手遮着自己的臉,避免聞到或者接觸到什麼髒東西。
唐三十六放開他,得意問道:「你看我有什麼變化?」
陳長生很認真地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問道:「汶水家裏斷了你的金錢,你現在開始要學着自立更生?」
唐三十六說道:「這是哪裏話?」
陳長生指着軒轅破懷裏的被褥說道:「如果是以前的唐棠,怎麼會把荀先生用了幾十年的被褥都抱了出來?」
「你懂個屁,這是有紀念意義的東西。」
陳長生心想這是要紀念什麼呢?
「紀念我們在天書陵里觀碑悟道的這段時光。」
唐三十六轉身望向那座青色的山陵,感懷說道:「像你們這些貪圖周園之寶、沒能完整自己觀碑歲月的傢伙,何足以語此?」
陳長生不知該如何接話,說道:「看起來你在天書陵里的日子過的不錯。」
唐三十六說道:「還算不錯,前些天勉強進了通幽上境。」
說出通幽上境四字時,他的神情刻意扮的平淡,語調沒有任何起伏,但無論陳長生還是軒轅破都能聽出他的得意與驕傲。
陳長生記得自己離開天書陵的時候,他剛剛破境通幽不久,現在不過數月時間,便連破兩道門檻,修到了通幽上境,確實有得意驕傲的資格,只是心想按照這個傢伙的性格,斷然不會如此輕描淡寫到底,果不其然,下一刻唐三十六便破了功,轉身望向他眉飛色舞說道:「,你都不知道,我現在分分鐘教關飛白做人」
修行破境是極其困難的事情,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連破三境,更是難以想像,唐三十六的興奮自然可以理解,只是陳長生實在很難跟着興奮。看着陳長生平靜的臉,唐三十六才想起來,自己以及此次天書陵里觀碑夠有此境遇造化,都離不開他那夜引來的滿天星光,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說道:「當然,這件事情要感謝你,但歸根結底,還是我天賦足夠高。」
陳長生給出了一個相對客觀的結論:「主要是你進國教學院後不再偷懶了。」
這也是天機閣那位智慧無雙的老人曾經在青雲榜點評里的說法。
唐三十六無話可說,只能說道:「難道你不恭喜我?」
「恭喜。」陳長生很沒有誠意地說道,然後望向天書陵里,不解問道:「苟寒食他們呢?怎麼一直沒有出來?」
梁笑曉和七間提前離開天書陵,進入周園。離山弟子中,還有苟寒食、梁半湖以及關飛白和唐三十六一樣,留在天書陵里繼續觀碑悟道,雖說國教不要求觀碑者何時離開天書陵,沒有一定之規,但在陳長生想來,既然這麼多人都結束了觀碑,他們也應該出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