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第十七章 鐘聲響起歸家的訊號
教樞處的大殿很安靜,落落在原地沒有過來。
教宗靜靜看着陳長生,說道:「既然是對世界的看法,那麼只能因為這個世界而改變。」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我還是不懂。」
教宗平靜說道:「你不需要懂……像我們這些老人,經歷的風雨太多,見過的日出日落太多,對很多事情已經變得麻木,很多時候看待世界的方式會比較無趣,我們不介意使用一些不怎麼美麗的手段,甚至做一些違心的事情,但很多時候,我們這樣做,不是想要保住些什麼,而是因為我們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責任之所在。」
「責任?」陳長生問道。
「是的,活的越久,責任越大。」教宗說道:「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責任,隨着時間的行走而不斷變得沉重,我們有責任為人類謀求更美好的未來,為此我們可以承擔污名,可以不計代價,當年我與你老師為敵,現在我與娘娘為敵,都是這個道理。」
說完這句話,教宗向大殿深處走去,然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陳長生和落落走出大殿,走下石階,來到教樞處前那片楓林前。
春天的楓樹林是青色的,但暮時是血紅色的,這時候在夜色里,卻變成了黑色。
原來,所謂顏色,都是天地來塗染。
沒有過多長時間,殿裏響起了沉重的鐘聲。
離宮裏也響起了鐘聲。
鐘聲響起,那是歸家的訊號。
國教典籍里,一直認為人死並不如燈滅,但靈魂也不會停留在現世里,而是會回歸星海。
夜空裏的星辰海洋之間,是神國,是天堂,更是永恆的故鄉。
梅里砂大主教的靈魂,就在鐘聲響起的那瞬間,平靜地離開了人世,神魂歸寂於星海之間。
沒有什麼陰謀,也沒有什麼壯闊而瑰麗的結局,只是這樣平靜尋常地依循着生命的規律離開,就像很多普通的老人一樣。
但他畢竟不是普通的老人,他是國教資歷最老、地位最高的聖堂大主教。
他見過三任教宗,四代聖女,見過太宗皇帝,見過周獨夫,見過陳玄霸,見過王之策,見過百草園的生與死,見過國教學院裏的血與火,他見過無數歲月,知道無數秘密,而那些歲月與秘密,便將隨着他的離去而一道被掩埋。
聽着鐘聲,陳長生抬頭望向夜空,只見滿天繁星被隨風搖曳的樹葉或掩或分隔開來。
他不知道主教大人的本命星是哪顆,更看不見,但他知道,那顆星辰這時候應該正在變暗。
如果說死亡真的是靈魂回歸星海,那為那顆星辰會變暗呢?
鐘聲依然在持續,不停有車輦從京都各處抵達教樞處,大人物們紛紛親自前來表達哀思。陳長生站在樹林裏,看着這些畫面,沒有說話——他看到了天海家的家主,看到了薛醒川,看到了莫雨,看到了強忍着淚水的陳留王,看到了徐世績。
他不想與這些人相見,與落落牽着手穿過樹林,來到相對僻靜的大街上,一起回到了國教學院。
這是很長時間之後,落落第一次在國教學院過夜,金玉律一路隨着,知道今夜情況特殊,沒有說什麼。
陳長生帶着她直接來到湖畔,爬上大榕樹,並肩坐着,看着天上與水裏的繁星,輕聲說着話。
他說了很多事情,西寧鎮的事情,周園裏的事情,一路南歸上發生的很多他以為險惡血腥殘酷的事情,他上次沒有對她說,今夜都說了。
落落安靜地聽着,沒有說什麼。
「成熟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因為很難把握其間的度,果子熟透了,就很容易腐爛。」
陳長生說道:「我還是堅持認為,活着不應該是戰鬥。」
說完這句話,他讓落落去睡,自己繼續在大榕樹上坐着,想着一些事情。
蘇離教過他三劍,慧劍很強大,各種計算推演,那是戰鬥,燃劍很強大,各種燃燒生命,那是戰鬥,但他真正喜歡的還是笨劍,因為笨劍需要的是勇氣,而且不是戰鬥。
他只想要活着,從來沒想過要戰鬥,他不喜歡戰鬥,但是活着,有時候戰鬥不可避免,尤其是當你需要承擔責任的時候。
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