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第五十章 地獄(上)
基於很多原因,陳長生一定要殺死周通,其中很重要的一條是,天書陵之變本身就起始於他上次周通。
那次他走進這座庭院,是歷史轉變的開端,是一切生死的源頭,現在天海聖后死了,很多人都死了,歷史的河流轉了一個大彎,然而周通還好好地活着,甚至活得可能比以前更好,怎麼想,他都覺得應該把這件事情做完。
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都還不知道周通究竟在哪裏。
便在這時,小德和他同時低頭,望向了庭院地面上的那些殘雪。
那些雪正在發生着極輕微的移動,仿佛是大地深處傳來了一道極微弱的震動。
數名清吏司官員對視一眼,滿臉驚疑,眼神迅速變得決然起來,握緊手裏的劍,望向陳長生。
陳長生沒有看他們,只是盯着地面的雪在看。
忽然,十餘道劍光照亮庭院,向地面斬去。
殘雪狂舞,劍意凌厲,青石地板驟碎,黑色的泥土飛濺而起,只是片刻,庭院的地面上便被挖出了半尺的坑。
那幾名清吏司官員驚怒而喝,紛紛施展出自己威力最大的劍招,試圖逼迫陳長生停止現在的行為。
小德隱約猜到了些什麼,眼中凶光大作,雙拳如山,向着雪空裏的數百道劍砸了過去。
……
……
這座庭院裏曾經有棵海棠樹,被陳長生毀了,後來新移來了一棵海棠樹,與原先那棵幾乎一模一樣,即便是冷血無情、對美好事物沒有什麼興趣的清吏司官員們對此也頗為稱奇,當然,這棵海棠樹現在也毀了,同樣是被陳長生。
為了找到這棵一模一樣的海棠樹,清吏司衙門很費了些功夫,等了段時間,靠近院牆的地上被挖好的樹坑也空置了很長時間,在某個落下秋雨的夜晚甚至變得成了一個小水塘,只是凌晨尚未來到,那些水便沉進了土裏,消失無蹤。
清吏司衙門在北兵馬司胡同,也就是人們所說的周獄,但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周獄其實在那個樹坑向下十七丈的陰暗地底,由五間囚房組成,石制的牆壁四周是夯實的泥土與帶着無數稜角的碎石,還有無數的陣法保護。
這裏深在地底深處,有重重陣法遮掩,很是隱秘,從來沒有外人進來過。這裏很堅固,無論是陳長生第一次殺進周獄時的萬劍如虹、暴烈刀意,還是此時地面上的劍意縱橫,都沒有對這裏造成任何影響,就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最深處的那座監房裏,昏暗如豆的燈光很是穩定,照着房間裏的小桌。
小桌上有盤花生米,有兩壺酒,兩雙筷子。
坐在東面的那個中年男子,身形很魁梧,雖然囚服上到處都是發黑的血漬,亂髮披肩,更是斷了一臂,卻依然掩不住那股豪邁與英武之氣,正是前些天才被緝拿回京的薛河神將。坐在他對面的那位中年男子,沒有穿官服,穿着件尋常的布衫,身形瘦削,臉頰深陷,臉色蒼白,眼神幽深,看着就像是鬼。
周獄裏死過很多人,但不知道有沒有鬼,即便真的有,想必也早已經被這個人折磨的苦不堪言,早早投胎而去。
他是周獄的主人,在這裏,就連鬼都怕他。
先前那驚艷的一劍刺穿太師椅上的他,只是刺破了那件紅色的官袍。從那一刻起,無論陳長生還是別的人,都在猜測他躲去了哪裏,很多人覺得他躲進了皇宮,有些人甚至認為他已經嚇破了膽,逃出了京都。
誰都沒想到,他還留在這裏,留在了這片庭院之間,只是深在地底。
換句話來說,他與陳長生之間,一直只有十七丈的距離。
他對此毫不在意,平靜地吃着花生米,喝着酒,似乎無論地面上的劍雨再如何凌厲,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你在害怕。」薛河看着他的眼睛說道。
他是大周很出名的神將,因為他是薛醒川的親弟弟,但這不代表他沒有能力。在北方的戰場上,他帶領着將士與魔族的狼騎,進了長達數十年的戰爭,對於生死、恐懼這種事情,有很深刻的認識。
人們在最恐懼的時候,往往會堅持停留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哪怕這種選擇並不明智。周通沒有去皇宮,而是留在這裏,事後在某些人看來,或者會嘆服於他的從容與智謀,但在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