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第二百二十九章 第一個解碑者
在天書陵里觀碑悟道,是修行者提升境界最快的途徑,無數年來這一點早已得到了證明,然也不會有大朝試三甲在任官、入教之前先進天書陵的規矩。在這座青林覆蓋的山陵里,觀碑者破境是很常見的事情,破境入聚星都偶爾會發生,更不要說破境通幽。
按道理來說,鍾會就算一夜破境,也不至於引起如此大的動靜。然而除了像蘇墨虞、葉小漣這樣的新入陵的觀碑者,就連那些天書陵里的舊人、甚至人群外那數名前輩碑侍的神情都很認真——鍾會如果成功,便是今年新入陵者里第一個破境的人,也因為,雖然有別的原因,但他只看了天書陵的第一座碑,境界實力便能得到如此大提升,說明他的悟性天賦着實非常優異。
陳長生沒有與紀晉對視太長時間,望向碑廬前盤膝而坐的鐘會,看着繚繞在他身周的霧氣,聽着他身體裏響起的越來越急的沸水聲,心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昨夜鍾會還沒有找到解碑的方法,更不要說看到破境的可能,為何一夜時間過去,便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昨夜鍾會在碑前坐了一夜,聽聞……紀晉前輩也守了他一夜。」蘇墨虞從林畔走到他和唐三十六的身邊說道。
陳長生微微蹙眉,想起荀梅前輩筆記里提到過的一件往事。二十餘年前,曾經有位出身天道院的碑侍,用了某種方法幫助一名入陵觀碑的天道院學生成功破境。他望向紀晉蒼白的臉,心想難道昨夜此人竟是不惜耗損極大真元與心神,強行傳功給了鍾會?
「我也想到那種可能,只是未免太浪費了些。」苟寒食走了過來,看着他的神情便知道在想些什麼,說道:「紀晉前輩至少損耗了一半的真元,但鍾會只能維持半日時間,時辰到後,那些真元便要散於天地。」
陳長生說道:「但有些感悟可以留下來,不同境界時,眼中的碑文自然不一樣。」
苟寒食點頭說道:「如果只是強求解碑的速度,這般做倒確實有些道理。」
碑廬前有些人注意到陳長生的到來,看着他與苟寒食交談,神情微變。
在旁人眼中,他們這番討論過於平靜甚至冷靜,根本沒有着急的感覺。有人則開始替他們急了起來。唐三十六和折袖靜靜看着陳長生,關飛白三人靜靜看着苟寒食,都沒有說話,表達的意思卻非常清楚——你們兩個人得抓緊些了
蘇墨虞說道:「破境通幽後再成功解碑,如果鍾會真做到了這一點,你們草屋七子難免會有些尷尬。」
陳長生怔了怔,不解問道:「什麼草屋七子?」
蘇墨虞看着他們七人說道:「你們七人在今年考生中最受人矚目,入得天書陵後便一直住在草屋裏,有人總覺得你們刻意與眾人分開,有人覺得你們清傲難以接近,不知道誰開始這麼叫,已經漸漸流傳開了。」
唐三十六微傲說道:「讓他們嫉妒去。」
關飛白面無表情說道:「不遭人嫉是庸才。」
二人對視一眼,忽然覺得不對勁,轉過臉去,同聲說道:「但我們可不是一路的。」
可笑的爭執並沒有改變碑廬四周的氣氛,那些望向他們七人的目光依然情緒複雜。
陳長生清楚,紀晉用一夜時間,強行護持鍾會破境,就是要讓他比自己和苟寒食更快解碑。唐三十六昨夜引用的聖后娘娘的那些話,本質上沒有任何意義。誰能成為今年考生當中第一個解碑的人,那就是最大的榮耀。
便在這時,碑廬前又有變化發生,紀晉輕掠來到鍾會的聲音,斷喝一聲令他醒來,將一顆藥丸塞進他的嘴裏,右手化掌而落拍在他的背上。
苟寒食神情微凜,說道:「槐院的濟天丸?」
陳長生不知道濟天丸是什麼,但碑廬前的大多數人都知道,聽到苟寒食的話後,不禁微微色變,心想槐院居然將如此珍貴的靈藥用來助鍾會破境,可以看出槐院對這名少年書生如何重視,而紀晉想要陳長生等人受挫的渴望又是多麼強烈。
鍾會服下那顆藥丸,又得紀晉以真元相助化藥,不過瞬間,臉色便變得通紅一片,下一刻,臉色又回復如常,瀰漫在他身周的那團霧氣也隨之濃淡,然後如煙歸山岫一般,緩緩地回到他的身體裏
一道純淨至極的氣息,在碑廬之間出現。
樹梢上掛着的那盞油燈早已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