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第二百六十一章 明白人
沒人能想到,那把陰險而毒辣的劍來自於己方,偷襲的人是梁笑曉。
折袖有無比豐富的戰鬥經驗,而且向來性情冷漠,極少信任人,陳長生因為成長環境和遭遇的緣故,向來處事也極為小心謹慎,所以無論那兩名魔族女子如何魅惑可憐,都沒有辦法騙到他們,然而,就連他們兩個人也沒有想到梁笑曉會忽然發難。
從天書陵到周園,陳長生一直注意到梁笑曉對自己隱隱有敵意,但他接觸過的神國七律里,苟寒食是厚道穩重的君子,關飛白是暴烈的劍客,或者是對手,是敵人,但他從來沒有認為這些離山劍宗的弟子會是陰險的小人,更想不到梁笑曉居然會與魔族勾結
人類與魔族之間的戰爭已經綿延了近千年時間,無論是北方的大周還是南方的長生宗等宗派,有多少前輩和同門前赴後繼的死去?作為修行者,更應該清楚這是一場滅族之戰,為何梁笑曉卻心甘情願為魔族所馭使?
最震驚的人,當然還是七間。他的小腹被梁笑曉的劍鋒貫穿,受了極重的傷,但更傷的還是心。他看着梁笑曉,臉色蒼白,神情惘然,直至此時,依然無法理解,自幼一起長大、平日裏對自己照拂有加的三師兄,為何會下此毒手
梁笑曉沒有說話,臉色同樣蒼白,眼眸深處隱隱有掙扎,但更深處卻有道近乎癲狂的痛快之意。
那是痛意,也是快意。
陳長生三人想了很多事情,想了很多種可能,事實上,只用去了很短暫的片刻時光。
魔族向來冷酷無情,眼看着佈局終於成功,梁笑曉偷襲得手,哪裏會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說道理的時間。
騰小明面無表情提着扁擔再次掠到三人身前,雙手前後相握,毫不憐惜地當頭再次砸下
湖畔的風驟然間碎成無數細縷,近處的所有樹木盡數被摧折而倒,那根恐怖至極的扁擔,像座山一般壓了下來。
就算陳長生三人沒有受傷,也極難正面擋住凶名赫赫的二十四魔將的全力一擊,更何況他們現在的狀況非常糟糕
折袖的雙肩血肉模糊,有些雜亂未曾消退的狼毛間,隱隱可以看到森然的白骨。更可怕的是,造成這些傷勢的,是那名魔族女子藏在手指里的孔雀翎——狼族少年的眼瞳深處,已然能夠看到一抹極小的綠意。
傳說中的孔雀翎,有能夠毒死強大妖獸的毒素,現在那些毒素,已經開始在他的身體裏肆虐。
七間更是悽慘,腹部汩汩地溢着鮮血,哪怕逼出最後的氣力,也只能勉強握住離山法劍,連站都無法站起,又如何能夠戰鬥?
陳長生看着稍好一些。從坑底執劍疾沖而出的他,渾身灰土,無比狼狽,身體表面沒有什麼傷口,衣服上也沒有血漬。
事實上,也只是看着好些。
先前他在坑底硬接了騰小明的第一記扁擔,哪怕身體浴過龍血,也無法完全撐住,左臂的骨頭已經出現了裂痕,更有幾根肋骨已然斷裂,更麻煩的是,他的識海受到了極大的震盪,無比煩惡難受,胸口極悶,隨時可能吐出血來。
身受重傷的三名少年,如何能夠面對這記如山般的扁擔?
梁笑曉先前偷襲成功後,飄然後掠,隔着數十丈的距離,看着這幕畫面,沉默不語。
那名魔族美人,笑顏如花。
那名端莊閨秀,神情平靜。
劉小婉同情着,然後等待着。
等待陳長生三人,沒有任何意外地死去。
陳長生當然不想死。
可以毫無疑問地說,從十歲那年開始,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想死的那個人。
為了不死,他做了很多努力,自然也有很多準備。
當誰都認為他們必死無疑,包括七間,甚至是在生死間走過無數遭的折袖都在心裏默默說那就這樣吧的時候,他再一次開始努力,拿出了準備好的東西。
那是一個金屬球,表面有些鱗片般的線條。
陳長生把自己的真元灌進金屬球里,金屬球的表面閃起一道亮光,然後快速顫動起來,那些鱗片不斷裂開。
細碎的機簧聲與金屬磨擦聲,密集響起。
裂開的金屬球,瞬間變化,生出數道薄面般的傘面,然後是傘骨,傘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