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變 第125節忠厚皇后
江寧發生的一切,每一天都有電傳司的電報報上御案,緊隨其後的,是每天從江寧出發的折差,把更為詳細的內容逐一奏來,使皇帝可以隨時了解發生在當地的一切。
連續三天的時間,閻敬銘的差事沒有半點進展,旁的不提,兩江總督之下的各級官員,在面對閻敬銘的問詰之時,都一口咬定,從無貪墨情事。而戶部、工部的司員的查勘往來卷宗及工程款項使用的過程中,也僅僅是得出了『浮收』的結論——用一句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工程中的所用價格,高於市價——但這種浮收,也並不是不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閻敬銘的摺子中說,「……泛指一例,民夫所用食水一項,江寧城中糧米市價為二兩三分銀子一石,工程款項撥出使用則為二兩四分五一石,超出一分五錢銀子,雖有其名,但臣詳加糾劾之下得知,大工構建期間,江寧城百業雜務,確有浮冒……」
皇帝掩卷長思,閻敬銘的話不是不對:這樣大的工程,這樣多的人會聚一處,每日所用,何止千萬、商人借勢提價,也是合乎情理的。不但是這些,就連鐵路工程中要使用到的各種磚石、木料,從旁的省份中運載到江寧,也會比往常有所提價——這都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難道說江寧鐵路的種種花費,都是用到正途上了嗎?絕對不可能!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只不過閻敬銘還沒有找到突破口是了。
想到這裏,他提起筆,在摺子上批閱,「覽。江寧鐵路,舉國觀瞻,朕所圖者,萬世得利。桂良等所圖者,一朝受惠。故其間必有隱匿情事,你在省內查案,當上體朕心,但有所見,皆不可輕易放過。」
「……汝在省內查案,遭人所嫉,當時刻小心為奸人所謀料。」寫到這裏,皇帝想了想,閻敬銘身邊雖然有欽派的御前侍衛護持,怕終究還是不保險,等更加加強防範才好。當下繼續寫到,「江寧綠營,有前光武營新軍三營統帶,以總兵銜辦理軍務之程學啟者,可以欽差關防,供汝趨使。或者,有綠營偏將羅炳坤者,心念君父,尚稱可造,亦可調用身邊,以為護持。」
寫完看看,自覺差不多了,錯非桂良真敢謀反,否則,有程學啟和羅炳坤兩員大將在身邊,大約能夠保證他一己之身,不會受到什麼戕害。筆鋒一轉,又寫道,「省內官員,上下其手,彼此沆瀣,種種貪墨情事,為必有之事。抵死不認,不外兩數:其一曰心存僥倖,只盼汝多日查無所獲之下,婉然北返,則該等人額手相慶也;二曰身擔重罪,不敢吐實。」
「彼二等犯員,當分別對待,前者當曉諭朕心,望其能有改悔之意;後者,可行以雷霆手段,不必拘泥於廟堂法度。總之一切以將江寧大案,梳理清晰明白,是為至盼。」
皇帝一面寫,一面心中思考,閻敬銘可稱是朝廷上下首屈一指的清廉之臣,論能力不在肅順之下,論品行,更加不是肅順之流可以比擬的,若說有什麼缺憾的話,就是脾氣太過耿介,不能與同僚和睦相處。但時至今日,這種上下和衷共氣的風氣,早已經不再是朝廷所需要的,正好相反,倒是他這種肯於、又敢於破除情面的大臣,方是自己所需要的呢!
他心中想着,又很覺得自得:這樣的大臣,也只有自己能夠用得吧?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江寧辦差,能不能給朝廷帶來一些新的氣象?
便在此時,聽外面有楊三兒幾個跪倒行禮的聲音,「給皇后娘娘請安,給雲主子請安。」聽聲音是皇后和雲貴人到了。
皇帝把筆放下,轉身看過去,果然,皇后鈕鈷祿氏和雲貴人一前一後進到暖閣中,「呦!臣妾姐妹來得可是不巧,皇上在批摺子呢!」
「進來吧,……」皇帝站了起來,擺擺手,示意六福把奏摺捧走收好,上前幾步,看着她們,「臣妾(奴才)叩見皇上。」二女盈盈下拜,給他虛扶了一下,「今兒個怎麼得空過來了?可用過午飯了嗎?」
「是,臣妾多謝皇上垂問,已經用過了。」皇后說道,「今兒個和雲妹妹閒聊,皇上多日以來政事繁辸,姐妹們心中記掛,正好聽人說今天的叫起散得早,臣妾斗膽,就過來了。」
皇后根本不會撒謊,看她小臉通紅,舉止扭捏,皇帝就知道,一定是有什麼不好張口的話,要和自己說。轉念一想,已經知道了大概,「你啊,有什麼事就直接和朕說,朕和你份屬夫妻,還用得着挖空心思的砌詞分辨的嗎?」皇帝笑眯眯的問道,「朕聽說,六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