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變 第11節雪夜柔情
過了未時,天色逐漸陰暗了下來,一片彤雲密佈的窗外,有西北風陣陣吹過,預示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即將落下。皇帝換上一件棗兒紅緞面的白狐皮袍,一面向六福吩咐,「你到膳房看看,有什麼好吃的東西沒有?」
「奴才已經去看過了,有關外進的銀魚、野雞;甘肅進的黃羊;安徽進的冬筍;浙江進的醉蟹;奴才讓他們預備了一個頭號的火鍋。」
「好」皇帝望着彤雲密佈的窗外,慢悠悠的吟道,「『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你通知禎妃,讓她到東暖閣來。和朕一起吃。」
「是」六福知道,在眾多的嬪妃中,禎妃鈕鈷祿氏最是得皇帝喜歡和愛戀,每次有什麼各地督撫新進貢的物品,總要想着給禎妃送過去一份。這一次也不例外。
過了一會兒,雪花終於落了下來,禎妃冒雪而至,皇帝難得的站在門廊下相迎:「你來了?很冷吧?」
「奴才給皇上請安。」不等她跪下去,皇帝拉住了她的手,順勢一提,將她拉了起來:「大冷的天,不必行那麼多的規矩了。」
「是。」鈕鈷祿氏就勢站起,和皇帝走入暖閣,因為是和自己的嬪妃一起用膳,皇帝變通了平常傳膳的那套例行規矩,屋內留下兩名宮女,廊上只是六福伺候,禎妃陪侍着皇帝,淺斟低酌,笑聲不斷地用了一頓十分稱心如意的晚膳。
取過淨水洗手、漱口,有內飾將杯碟拿走,夫妻兩個坐在炕沿說話,不過總是鈕鈷祿氏在說,皇帝在聽:「……聽人說啊,京中出了一檔奇聞。有個從蘇州常熟而來的書生,帶着未過門的妻子到京中來,似乎是為了逃婚之事。」
皇帝有一搭無一搭的聽着,心思全然沒有在這件事上,朦朧閃爍的燭光下,清秀可人的禎妃巧笑倩兮,吐氣如蘭,真正是如同解語花一般。
鈕鈷祿氏說着話,注意到了男人的眼神,嬌靨紅撲撲的一笑:「皇上,奴才在和您說話呢」
「哦,你說,你說,我在聽呢。」男人拉過妻子,把自己的頭枕在她的腿上,聞着沁人的女兒體香,心中大樂:「說嘛?剛才你說什麼來着?」
彼此做夫妻已久,鈕鈷祿氏也放開了懷抱,一邊為皇上梳理着腦後的辮梢,一邊繼續給他講述:「……聽人家說啊,這個書生的岳母嫌貧愛富,想悔婚,將女兒改作他嫁,今兒個到太妃宮中給老人家請安的時候,和太妃說起來,她老人家也說,想不到這等戲台上的段子,竟然真的能夠聽到、看到哩。」
「一樣米養百樣人。不要說是嫌女婿貧窮,意圖悔婚的,就是那等不肯奉養父母,斷絕天良的人,在這世間難道就少了嗎?」
「還有這樣的人嗎?」
「當然有,不過不是很多就是了。」皇帝翻身坐了起來,又有點不好意思的問道:「今天你到太妃那裏去了?可見到什麼人了嗎?」
面前的男人在公是自己的主子,在私是自己的丈夫,鈕鈷祿氏有心勸慰幾句,又自問學不來蘭嬪那般的心思靈動、口齒便給,沉默着從袍服的領口取下手帕,放在手心把玩着,卻沒有說話。
皇帝也覺得有些訕訕然,好端端的,自己提這些做什麼?「好吧,是朕說錯了。我們不要提了,好嗎?」
鈕鈷祿氏也覺得失禮,從炕沿滑到地上,跪了下來:「總是奴才失禮,請皇上責罰。」
「來,不要跪着了。」待她重新坐好,皇帝又說:「其實,朕又何嘗不知道此事乃是大非之舉?不過,秀兒,你是隨朕最久的,有些話,朕也不想瞞你,自從上一次在五福堂中之後,我這心裏啊,總是放不下她……」
「皇上,她……是命婦啊,更不用提還是皇上的長輩,若真的是傳出什麼風聲來,不但於她清譽有辱,便是皇上的千秋令名,奴才也以為大有關隘哩」
皇帝遺憾的搖搖頭,「不談這件事了。」他說:「夜了,睡吧。」
鈕鈷祿氏知道丈夫的脾氣是怎麼樣的,他想得到的東西,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一定要得到憑自己現在說的幾句話,怕是很難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心中也實在不願意為那個人影響到夫妻間寒夜難得的親近,當下展顏一笑,命宮女進來,軟榻,夫妻兩個攜手登床,效鴛鴦,交頸而眠。
倭仁不肯聽從孫瑞珍的勸告,執意上了一封彈劾江蘇學政張芾的摺子,:『自我皇上登基以來,於天下各省民情大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