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王務本自和董一片接觸以來，第一次見他這麼爆發，之前他總是唯唯諾諾、一臉的和善。那時他住着王務本的房子，也算是有求于于人，現在兩人之間賬已經結清了，說白了形同陌路，誰也不受別人的窩囊氣。

    矮胖的董一片禿腦殼因情緒激動，就像一個抹了油、充氣到極點的皮球，隨時都會爆掉，額頭兩側竟然還爆出兩根如大蚯蚓般的青筋。董一片三角眼圓睜，面目猙獰、醜陋。

    王務本的右手摸着褲兜里的小鐵錘，真想一錘子把那禿腦殼敲個「萬朵桃花開」。對王務本來說，他這個年紀的人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活夠了，要不是因為老娘、老婆、孩子牽掛，他也許早就升天了。他斬釘截鐵地厲聲喝道：「你嚷嚷個毛線！你謊話連篇，單位搬郊區了嗎！耍我你還有理了？告訴你，我什麼都不怕，你別覺得京都本地人好愚弄、好欺負！」

    「人善被人欺，馬順被人騎」，王務本強硬的態度和話語，加上句句如刀正中要害，董一片自知理虧，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再次低頭，雙手抱頭，默不作聲。

    董一片也有忌憚，「胳膊擰不過大腿」「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畢竟自己還在老樓住着，真的被前房東找幾個人削一頓，那只能吃啞巴虧。

    人一旦有了忌憚，立馬變成了狗熊。王務本掃了一眼這除了一張雙人床和兩個矮櫃，空蕩蕩的房間，語氣稍稍緩和道：「房價貴有貴的原因，再說我那房價也適中，樓上樓下都比我貴200塊錢。另外房價也和屋裏配備有關，我那裏冰箱、空調等一應俱全，你這屋裏有啥？而且你來的時候，通過朋友介紹，我給的是最低價。大冬天的，你滿處找房子，我也沒有乘人之危。做人要與人為善，做事不能太絕！」

    三年前的隆冬季節，董一片趕上京都整治群租房，很多房客四處找房，一時間一房難求，租房市場聞風而動，價格飛漲。

    王務本的房子之前一直由侄子借住，正好侄子到外地工作，剛把房子還回。

    此時斜對門有過一面之緣的房客鄰居轉輾找到了王務本的手機號碼，打電話說他老家的朋友董一片在找房子。

    王務本對市場行情一無所知，問了一下那個房客鄰居的租房價格，便也每月1500元，把房子租給了董一片。後來，王務本偶然路過中介公司，詢了價，知道三環內的這種筒子樓單間，最少也要每月1800元。

    京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好的商品房三環內每平方米接近10萬元，租房市場也異常火爆，畢竟京都是很多北漂夢開始的地方，人員聚集，而城區房子資源基本固定。

    董一片在困難時期等於撿了一個大便宜。

    鑑於市場行情和愛人張英的鼓動，王務本才每年給董一片每月漲了100元房租。即便這樣，在老樓租房價格中算是中低水平。

    王務本見董一片算是認了栽，語氣稍微緩和地問道：「牛三這房子幾乎是光杆，收你多少錢？」

    「1600塊錢。他主動找的我。我一個打工的，還真就在乎這點錢。」他也不抬頭，嘴裏有點含糊地蹦出這麼幾句。

    王務本也知道董一片錯在為了挪地方說了單位搬家的瞎話，其他並沒有什麼錯誤。輪到自己，也是誰的房子便宜租誰的。

    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說什麼，但總不能讓董一片心裏痛快了，甩話道：「你玻璃沒給弄好、燈給拆走、蒙人耍我！黑白兩道，人要走正道，做人做事都不要做絕！你放明白點！」他特意在「黑白兩道」語氣加重，說完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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