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賊 第四節狼
崖上的霧氣被晨風吹得無影無蹤;連一刻鐘前還在裝孫子的太陽也早爬上了幾尺高的天際,一臉的燦爛。一天之計在於晨,大地萬物似乎都從沉睡中醒來,爭奇鬥妍的散發着生命之光。早晨是生命的時刻!但在這個充滿活力的時刻里,卻有兩條彌留的生命瑟瑟的攤在陽光里。
白衣少年非常認真的捏着樹枝的一端,臉上的表情異常沉重。雖然這個老和尚暫時還沒斷氣兒;但他相信,哪怕自己現在立馬奔下山去告訴大家山上多了個死人也決不會算撒謊——心脈已斷的人還能撐那麼久嗎?想到這兒,白衣少年鬱悶的摸了摸後腦勺。雖然他不一定算是個好人,但也並不能說他就一定會生着一幅鐵石心腸。從他做過的很多事情當中甚至能得出這樣的結論:白衣少年是個很有同情心的人。就說住在紫雲山上的這些年裏,他曾經救過四隻受傷的猴子,兩隻生病的黑熊;特別是下山以來的這幾天,決不少於十萬兩銀子經由他手落到那些可憐的乞丐和窮人口袋之中。所以,雖然這個瀕死的老和尚可能就是剛才幾乎要了他小命兒的罪魁禍首,但天生一片菩薩心腸的白衣少年還是絕不會棄之不顧的!從這裏您可以看出:他的心地是多麼的善良,他的胸懷是多麼的寬廣,他的情操是多麼的高尚……
「靠!不會就這麼翹了吧?剛才差點兒要了少爺的小命兒,現在說嗝兒屁就嗝兒屁,簡直太不負責了!要翹也得先給少爺我賠上千八百的壓驚費之後再翹啊!做和尚做的眉毛都白了,連這點兒覺悟都沒有,也不知那個滿頭是包的如來佛祖是怎麼教徒弟的!切!」白衣少年一邊悻悻的嘟囔着,一邊順手把掌中的樹枝搭在了旁邊的青松老道腕間——
「咦?似乎有點兒古怪!」白衣少年微微有些納悶兒。
他也許還算不上什麼真正的「名醫」;但卻自信要比大多的江湖郎中強的太多。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紫雲山上這許多年來他看過的醫書。那個臭老頭兒的書房雖然比茶室簡陋的太多,但裏面的藏書倒確實不少;說是「旦古至今無所不有」稍嫌吹牛,但「諸子百家均有涉獵」倒毫不誇張。像什麼《黃帝內經》啊,《扁鵲遺篇》啊,《孕婦急救術》啊,《包皮切割之我見》啊,等等醫學名著,白衣少年閒暇之時到真的拜讀了不少;所以,現在的白衣少年只在理論上倒也算是個不痛不癢的「醫道大家」了。也正因為覺得自己是個「大家」了,所以白衣少年才更加納悶兒:
「這算怎的回事?」
雖然隔着長長的樹枝,白衣少年還是感覺得出:這個老道雖然也是氣息紊亂,心脈寸斷,但在他雙掌之間仍然蘊藏着一股龐大的力道。這股力道雖然還沒法兒跟白衣少年剛才在崖下遇到的壓力相比,但也強大的足以能夠開碑裂石,碎椽斷木了。
這確實是個奇怪的現象,您聽說過一個心脈已斷的傢伙,雙掌之中還能蘊積着這麼龐大的能量嗎?想到這兒,白衣少年不自禁的拋掉掌中的樹枝,靠前幾步,伸手向着老道的腕脈搭去——
唉!好奇心害死豬!
就在此刻,白衣少年心中警兆突起,但卻為時已晚;面前本來緊閉的兩雙老眼驀地精光一現,緊接着兩道凌厲的掌風結結實實的印在自己的胸口。
「魔門餘孽,受死吧!」
「又上當了?」白衣少年的身體被高高地拋向半空,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朦朧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條幾乎咬斷自己喉嚨的青狼……
與此同時,劈出凌厲一掌的一僧一道也在大吼一聲之後,軟軟的歪倒在地;剛才還精光一現的兩雙老眼隨即變得暗淡無光,但那渙散的眼神之中卻依舊透着欣慰:伏魔衛道本是我輩之責;如此而逝,雖死無憾……
陽光已經完完全全的擁抱了整個峰頂;不知從哪兒飛來的一群山雀嘰嘰喳喳的停在四下的樹叢里喧譁着。風兒再次拂過樹梢,卻已不同於清晨時的瑟瑟。白衣少年大字形的仰面倒在一堆枯黃的樹葉上,一動不動。他永遠不會知道:當自己搭上那枯瘦的手腕之時,如果沒產生某種莫名的吸力,可能永遠也不會挨上這凌厲的兩掌!
世事無常!但那魔門到底又是什麼來頭,競惹得兩位本應慈悲為懷的出家人作出這種「臨死也要拉個陪葬的」的光棍兒行為……
太陽躥的更高,崖上漸漸開始變得暖和,那一僧一道的身體卻逐漸冰涼。
但另外一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