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長纓與樓世禮走出地牢時，天色已然大暗。群英會在即，為方便起見，沈裂錦就安排他們二人宿在沈家堡內。

    戚長纓一路同樓世禮並肩而行，一臉的心不在焉。適才琪玉看她的詭秘神色，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頻頻浮現。

    「這人還好得了麼？」不遠處有兩人抬着東西朝着他們過來。

    「不過是挨了一鞭子，哪那麼容易死？這小子身子骨弱，恐怕是要多趟幾天。」

    「可是你看他，跟沒氣兒了似的。」

    「哎呦，還真是……」

    戚長纓好奇地探頭一瞧，看見一名唇紅齒白的少年橫躺在架子上，其氣若遊絲，面色蒼白，看起來非常虛弱。那二人看到他們，腳步一頓，見他們雖然面生，卻衣着不凡，想是堡中貴客，當即放下架子，下拜行禮。

    戚長纓總覺得這躺着的少年看起來似曾相識，忍不住問道：「這是誰？」

    一名下人答道：「是沈家堡新收的下人，叫作玉軸，在堡門前牽馬的，被那個會武功拿鞭子的厲害女人抽了一鞭子，就成了這樣。」

    原來這就是那個挨了馮霄練一鞭的牽馬小廝，戚長纓走到近前細細看他眉目，只見他青白的面上生着粗眉秀鼻，生得清秀孱弱，頗為惹人憐惜。只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個少年。

    樓世禮淡淡地瞟過來：「怎麼，你認識他？」

    戚長纓剛想搖頭，那少年驀地睜開了眼睛，一對黑寶石一般黑而亮的大眼在濃密的睫毛下閃閃爍爍，直直地盯着她。

    戚長纓一怔，她記得這雙眼睛，是他，那個在棋洲城為她所救的小乞丐！

    少年死死地盯着她，臉上平靜如水，眼波卻似乎幽幽顫動。

    樓世禮眉毛一挑，輕咳一聲。戚長纓回過神，莫名其妙地看他：「大人，你最近嗓子不好麼？」

    樓世禮面色微變，險些嗆住。

    「這小子也真夠倒霉的，好不容易被沈家堡收留了，無端端地又挨了一鞭子，估計以後是要落下病根。」另一人感慨道。

    「要你多嘴，趕緊的，我們還得把人帶過去！」

    少年嘴巴一張，卻虛弱得發不出聲音。

    「你們要把他帶到哪裏？」戚長纓問。

    那人支支吾吾道：「帶到……下人待的雜院裏。」言下之意就是扔那兒不管了。

    戚長纓轉過身對着樓世禮，笑靨如花：「大人，你有銀子嗎？」

    樓世禮冷哼一聲，想說沒有，忽然腰上一熱，竟是戚長纓將手搭上了他的腰間，當下眼睛一眯，眸色一深。她徑直從他襟內取出一錠銀子放到那二人其中一人的手中：「這位大人叫你們替他找個大夫看看傷，多出來的錢就當是大人賞你們的。」

    那二人自然樂意，接了銀子連連道恩，而後便抬着人走了。少年始終望着戚長纓，眼睛也不眨一下。戚長纓看着他們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內心驚異於自己對那少年生出的不忍與憐憫之情。不知是不是因為最近仙氣渺茫的緣故，總覺得自己的心緒越來越趨近於凡人，不該管的凡間閒事也管得越來越多了……

    她回過身，看見樓世禮一臉高深莫測、笑裏藏刀，後退一步微笑道：「大人真是菩薩心腸、慈悲為懷，您的福澤如此深厚，恩惠如此慷慨，不僅照拂着蕭京百姓，還沐棋洲城的子民於春風，救其於水深火熱，您的大恩大德，棋洲城的子民沒齒難忘！」

    樓世禮不怒反笑，悠悠一下把扇子打在手心道：「救了一個小廝，你能扯上整個棋洲城的百姓，厲害啊。」

    戚長纓乾笑一聲：「常言道，以小可見大，既然大人對一個小小的牽馬小廝尚且心懷憐憫之意，更何況整個棋洲城乃至全蕭國的黎民百姓呢！」

    樓世禮冷笑一下，舉起扇子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將她整個人往後抵了好幾步：「十兩，一天三倍利息，一分錢也不能少。」

    戚長纓立馬跳起來：「你怎麼不去搶？」

    樓世禮笑了：「戚法師，為了棋洲城乃至全蕭國的子民，區區十兩銀子，你不會捨不得吧？」

    戚長纓惡狠狠地看他一眼，心道遲早有一天要將他扒光了赤條條地倒掛在蕭京城外讓天下人瞻仰！

    樓世禮手中的畫眉雅扇又輕飄飄地搖起來，戚長纓的目光簡直能在那扇子上盯出一個洞，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