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 第十八章、捷足先登
馬齊、馬鈞二人匆匆來至選部,一瞧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等他們好不容易登記完了秀才身份,已然是紅日西墜,晚霞滿天了。馬伯庸今日心情甚好,又考慮到馬鈞也能得中為官,將來宦場上或許有所照應,故此大方地一拍胸脯:「吾請夕食,德衡勿辭!」
馬鈞心說我當然不會推辭,都這時辰了,估計想出城門都難,更別說返回是氏莊院去混免費餐啦,那不吃你,我還能吃誰去呀?
洛陽甚大,雖說同樣市分三場,但作區分的不是時間,而是場地,況且近年來受太尉是宏輔的影響,達官顯貴也往往改一日二餐為一日三餐,甚至還把夕食的時間拖得很晚馬齊在考試前就已經進城遊逛過好幾趟啦,對於京城內何處有美食,何處可供今晚寄宿,那全都門兒清啊。
可是馬鈞萬萬料想不到,馬齊竟然把自己帶到了西市的一家女閭去。所謂女閭,也就是後世的妓院,這年月獨門獨戶的私娼不少,光明正大開業的公娼尚不流行因為城市中產的數量實在寥寥無幾,至於達官顯貴,多蓄家伎,很少出門去尋歡作樂而且都是官產。洛陽城東、西二市,便各有一家女閭,馬齊早就踩得門熟了。
以馬德衡一鄉下少年,原本是根本不明白女閭究竟為何物的,書中所見,也就管夷吾搞過,《戰國策》上說:「齊桓公宮中七市,女閭七百。」既雲宮中,那大概是不對平民百姓開放的,應該跟貴家的家伎沒有多大區別吧。可是馬齊還在武功城內的時候就跟馬夏二人一起去逛過市中女閭。回來以後大肆吹噓,備述其中之樂。當時陳紵捂着耳朵,不欲聞此荒唐淫邪之言,馬鈞可是聽得瞠目結舌的,甚而略略有些嚮往之意。
一句話。這小孩子早就已經開竅啦。
可是真等那些庸脂俗粉貼近身來,馬德衡又難免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心中小鹿亂撞,只是低着頭吃喝,連眼角都不敢多掃她們一眼。好不容易吃飽喝足了。他悄悄扯一扯馬齊的衣襟:「可、可去矣。」
馬齊笑着說去什麼去,這才剛開始哪,咱們今晚就住這兒了你放心,一切開銷都由我來支付。馬鈞想說這不是正人君子應該來的地方啊,可是結結巴巴的。越是緊張越說不成句。馬齊最終不耐煩了,一拍桌案:「德衡欲去,且去,吾即宿此也。」
馬鈞心說我兜里就臨行前老娘給揣上的幾枚銅錢,一直捨不得花,估計是住不起客棧的,而這會兒城門應該已經關閉了,你要我孤身一人跑哪兒去過夜?既不敢走。又不願留,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正當此際,忽聽門外有人喚道:「扶風馬德衡在否?」馬鈞聞言一愣。卻不敢作答。那人連問三聲,馬齊煩了,借着酒意應道:「馬鈞在此,何人呼喚?」
屋門「啪」的一聲被撞開,躥進來一名皂衣男子,移目左右一掃。面露厭惡之色,隨即詢問馬齊:「汝即馬德衡?」馬齊伸手一指馬鈞。那人冷哼一聲。上得前來,一把扽住衣領。揪起馬鈞,就跟提溜一隻小雞崽兒似的。
馬鈞大驚,欲待詢問,卻又吃吃地說不出話來。馬齊皺眉問道:「汝何人耶?」那人也不答話,卻將袍服略略一撩,露出內藏的印袋,隨即便將馬鈞拖將出去馬齊愣在當地,也不敢攔,也不敢追。
一直等到出了女閭,又繞過一個拐角,那人才將掙扎不停卻又無濟於事的馬鈞拋擲在地上,正對着一乘簡樸的馬車。馬鈞抬頭一瞧,但見暮色之中,馬車上端立一人,身着儒衫,面沉似水,觀其相貌,隱約便是前日所見的算科主考趙爽趙君卿。
他趕緊跪伏在地上,口稱:「上、上官……」就聽趙爽怒斥道:「吾以汝有才具,欲為國舉賢,並親授之也,孰料竟於此地得之!耽於女色,不能正身,何得言學?況汝今為秀才矣,豈可履足此地!」
馬鈞又是惶恐,又感慚愧,想要解釋幾句,卻結結巴巴地說不清楚。眼瞧着趙爽怒氣勃發,擲下一句:「真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招呼御者催動馬車,就待不顧而去,馬鈞心道我要再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身上的污點就洗不清啦。耳聞上官似有招攬之意,竟因自己涉足女閭而怒,即欲棄去這大好機會倘若喪失,真是一輩子都後悔不來哪!
當下急中生智,梗着脖子高呼道:「冤枉!」單獨一兩個詞兒,他還是能夠說得清楚的。
趙爽聞言,不禁眉頭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