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 第二十一章、慮勝慮敗
是勛說不願聞是復之「惡言」,表面上是制止了是復胡作妄為,然而知子莫若父,知父亦莫如子,他心裏究竟怎麼想的,是復聰明絕頂,哪有看不破的?老頭子的意思:這種事兒你自己瞧着辦吧,我就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過,毫不知情……
於是翌日是勛便依照桓范所建言,主動上奏曹髦,請求罷廢刺奸、校事:「監察之權,本在御史,不當別設令出多門則亂,事分多司則殆。請即廢罷,並於御史可也。」
曹魏的這個特務機構從曹操時代就名聲爛大街了,士大夫無不切齒痛恨,每欲除之而後快,所以桓范提醒是勛:「今內、外朝皆欲罷校事,以盧慈范所見,天子心動,事將成矣。主公為相,此事當成於主公,可收士人之心,若不即言,恐將歸功於崔季珪矣。」
是勛一聽啥?我再不發話這樁大功德要被算在崔琰頭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趕緊連夜草就奏疏,第二日便遞入宮中,隨即放出風去,群臣紛紛附和。曹髦在猶豫了幾天以後,終於准奏,即將刺奸、校事從門下省分離出去,併入外朝的御史台。
詔自中書而下御史,御史大夫桓階大喜,當即拍案道:「不想彼等竟落吾手!」當即下令全官署都要行動起來,深挖那些特務的不法情事想我等把他們當同僚?門兒也沒有啊!往日殿前惡犬常暴起傷人,如今這狗落我手裏了,我會繼續拿它來守門?扯淡呢嘛,還是趕緊烹而食之吧!
消息才傳出去,最遭人恨,還曾經促使丁儀誹謗曹丕的劉慈、劉肇兄弟,當即就飲藥自盡了,其餘刺奸、校事等是人人自危啊。只有盧洪不着急,他等着是勛救他一命。
早在是勛奏上的同時,就已經派兒子是復去跟盧洪打過招呼了。說我一定會救你的,計劃是這般這般,盧慈范為此才肯隱忍。沒有立刻暴起,反咬一口。果然,詔書下達的當晚,是復就去拜見桓階,問他:「公欲族諸刺奸、校事耶?或得活乎?」
桓階說了。那些坐公案後面的刺奸,自徐邈以下,多有為惡不著的,我會按實審斷,給他們網開一面,至於校事「皆不可活!」
是復拱手道:「自趙達死,盧慈范雖掌校事,然劉慈等上則蠱惑聖心,下則跋扈自為,即慈范亦無可約束也。是諸人之罪,未必慈范教唆。且彼初為程仲德門下客,家父嘗受太宰(曹德)征為督郵,亦仰其力。今聞公欲誅盡校事,家父乃垂泣而嘆,曰:『慈范終不可免矣,然吾與之相識微末,相交亦久,能不慘然?』復不忍見家父傷悲,以是求肯桓公。放之可也,望免死耳。」
桓階跟是勛那也是老交情了,說不上同黨,也算友朋。雖然是復口稱是自己不願意看到老爹傷悲,所以才主動跑來求情,但背後必然有是勛的指使啊,桓階也不好一口回絕。沉吟一會兒,才算勉強鬆口:「卿言是也,天子始放校事歸吾。若並殺之,恐聖心不懌……然不可使掌法,亦不可為長吏。」
我可以饒過盧洪一命,只把他趕出京城去,但以這人過往的惡行來看,他不適合當司法、監查部門的官員,也不適合當主官要不然,扔外地去做個閒職吧。「無咎可自往諷吏部也。」
吏部那就更好說話啦,新任吏部尚書董昭,本來就跟是勛穿一條褲子,兩人打從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時代就勾搭在一起了,是復跑過去一說,董公仁當即應允,還問:「放之何處為宜?」你想給盧洪個什麼官兒,自己提吧。
於是盧慈范的組織關係才剛轉到御史台,吏部一紙文書,就把他轟出都城了,外放到偏遠的洪州廬陵郡去當功曹。這時候的郡功曹跟州別駕相同,都是可設可不設的閒職而已,名義上為郡守佐官,其實也就只能每天坐辦公室喝茶、看報,干領俸祿而已。
公文行至御史台,盧洪不驚反喜,趕緊收拾行裝,只帶了兩名從人,一大早便乘車離開洛陽,飄然而去。就在盧洪出城的前一天,是復先回了趟城外別院,召來幾名心腹健仆那都是當年管亥手下黃巾徒眾的子弟,對管巳、是復的忠誠心,更要超過了對他們實際的主子是勛細細叮囑一番。
第二日一早,他還特意躲藏在洛陽南門外,一直等親眼瞧見盧洪的馬車出了城門,沿大道而行,這才返回城內。才到自家府前,便見一人牽馬從門內出來,見了是復趕緊拱手為禮。
是復見此人年方弱冠,面如淡金,中等身材,手腳皆長,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