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 第二十二章、吾亦慮及
是勛的部曲總共一百五十名,有胡有漢,全都是騎兵,因為縣署大門所限,一次只能兩騎並出。要是門外的敵軍有了防備,嚴陣以待,便大可利用地形的狹窄牢牢封堵,出來一個殺一個,出來一雙殺一雙。但問題是這時候敵軍已經徹底亂啦,所以荊洚曉率軍殺出,不但未受阻撓,反倒如入無人之境。
是勛一方面歡欣鼓舞,一方面偷瞟了一眼司馬懿,心說:這荊洚曉果然是不能用了……他究竟是我的部曲,還是仲達的部曲啊,我這兒還沒發話呢……
不過此刻並非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他當即也跳上一匹戰馬,一手持盾,一手挺矛,在數名部曲的簇擁下,指揮着四輛火箭車,出門跟上。
轉瞬之間,荊洚曉等人便已經殺散了簇擁在門前的敵兵,正跟街上打轉,不知道該往哪兒去才好呢。是勛舉矛一指:「城北,前去接應我軍!」荊洚曉答應一聲,當即率軍朝街北猛衝。
堵在門前的敵兵死的死,散的散,可是近千騎團團圍住縣署,就有些沒堵在地安大門口,也沒能得見「異獸」的,聚集起來,反身來敵。是勛下令把車上獸面木盾傾斜,火箭抬高,一聲令下,又是兩車二十四箭朝空拋射——他是只有四輛火箭車,可是火箭存了三百支還不止,一車射罷,立刻就有人重新上箭,總合藥捻。
這下子火箭飛得絕高,半座城都瞧見了。敵兵連聲驚呼,轉瞬間便被是家部曲殺得四散潰逃。
他們趕到城北的時候,激戰正酣。八百青州兵久經戰陣,能耐苦戰。雖然在雁門千騎的突擊下損傷慘重,但利用地形之便仍然死戰不退。郭縕正跟那兒運氣呢,不想曹軍這般能打,估計不到天黑,是很難把他們全殲的啦——要不要先暫停攻擊。進城去擒住是勛呢?若得是勛,不怕敵軍不潰。
正在猶豫呢,突然喊殺聲從城門方向傳來,轉頭一望,先見到無數道火蛇漫天飛舞,胯下馬立刻就驚了。一撂橛子,把他顛下地來……
戰鬥午後未時便結束了。青州兵死傷近半,是勛的部曲折損二十餘名,就連四輛火箭車也翻倒了一輛,木盾破碎,難以再用。雁門騎兵和匈奴左谷蠡部的騎兵全面崩潰。戰死、重傷四百餘,俘獲七百餘,余皆奔散。
是勛下了馬,手柱長矛,在三輛火箭車的圍繞之下傲然而立。今日之戰,雖出僥倖,卻極大地增強了他的信心——哼。余亦非不識戰陣者……非絕不識戰陣者也!
荊洚曉又負傷了——似乎他每戰必傷,然而不死——白布裹頭,布上還滲着血,得意洋洋地來到是勛面前,左手將個人頭往是勛腳前一擲:「此乃匈奴左谷蠡王。」然後右手大拇指朝後一翹:「雁門太守,也拿到了。」
隨即便有兩名部曲,將雁門郡守郭縕繩捆索綁地押將過來。是勛打量這位郭太守,就見他四十歲上下年紀,黃面短須,眉淡目朗。雖然甲冑在身,卻不似武將,倒象是個文人——「汝便是郭子藉?」
郭縕是墮馬被擒的,渾身上下沒有血跡,卻多塵土。今天這仗輸得實在莫名其妙——他壓根兒就沒見着「怪獸」,要被押到是勛面前,才瞧清楚那三輛火箭車,所以並不信有什麼妖法、鬼神——而且狼狽,因此不禁垂頭喪氣地老實答道:「某便是郭縕,束縛在身,不能拜見侍中,恕罪。」
這人在史書上也沒名字(其實有,是勛沒記住),是勛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就問:「是潘六奚暗結高幹,遣汝來圖我麼?」郭縕點頭:「侍中明見。」是勛隨口問了句:「何人為高幹謀劃?」郭縕卻垂下頭去,只說:「請侍中殺我,不要辱我。」
是勛覺得有點兒奇怪,下令把郭縕押下去,然後吩咐荊洚曉:「去問那些俘虜,究竟是誰為高幹謀劃,郭縕為何不答。」轉身便待回城。這時候司馬懿突然走近兩步,低聲說道:「此事絕非尋常——去卑因何不來相救?」
是勛聞言,腦中驟然一亮,不禁撇嘴冷笑:「仲達亦慮及矣。」
去卑率領匈奴主力突入并州,左谷蠡王在他麾下,既然間中遁走,想要突襲是勛,那麼按道理來說,去卑即便不能全師往追,也應該派支部隊回來救援吧?雖然他知道潘六奚僅四百騎,是勛連部曲帶青州兵有一千餘,但戰陣之上,偶然因素很多,你不派兵救援,萬一讓潘六奚戰敗了是勛,那又如何是好?
即便潘六奚打不贏,本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