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 第二十章、秦因何亡
要是擱剛穿越來那會兒,估計是勛也就只好再編無名老頭的故事了,但這幾年他在士人圈中打混,見得也多了,識得也廣了,嘴皮子也練出來了,那等級就從街頭小騙子直接上升到了傳銷頭目,瞎話——張嘴就來啊。
他想起當年在樂浪郡氏家莊院裏,給氏公子行冠禮、起表字的那位自稱曾就學於鄭玄的耆老來了——那老頭兒在氏家破門前不久就掛了,死無對證。於是他就開始編啦,說有一位樂浪朝鮮的馬先生,自稱曾於先生門下就學,返鄉後枯居海隅,日以研究訓詁為樂,某的字就是他給取的,一些訓詁的基礎,也是他給教的。
想不到鄭玄老歸老,記性還挺好,並且那馬老頭也不是空口白話瞎吹牛——「樂浪馬訟之啊,與鄭某同歲,不知可還安好?腿傷已愈否?」
「馬師已在初平元年便辭世了。」
「可惜啊,可惜,」鄭玄長長嘆了一口氣,「故交零落,使人感傷。未知他在海隅,可有新得否?」
是勛心說幹嘛見個人就要刨根問底啊,我編瞎話容易嘛我。他腦筋略略一轉,想到一個橋段,當下就問:「馬師曾以為倉頡造字,有兩字恰恰造反,百思而不得其解。」
旁邊的鄭門弟子們一說到學問,全都來興趣了,王經就湊趣地問:「哪兩字?」
是勛道:「一為短字,以矢着豆,豈非『射』乎?一為射字,其身如寸,豈非『短』乎?」
劉琰聽了這話就有點兒失望,說:「是未讀許叔重(許慎)之《說文》也。《說文》云:短字以矢為衡,表意,以豆表聲;射字之寸實為手也,以手……」
是勛心說這我還不懂嗎?兄弟你中了我的套啦——「然而以手着身。得無『撫』乎?安得為『射』?卿乃以手射之乎?」
劉琰無以為對,倒是鄭玄比較淡定,笑着問道:「既出此題,想必馬訟之已有所解?」
是勛拱手道:「馬師曾苦思此字不解,後偶得一先周銘器,上有古籀,辨其文字。以上下意乃得射字——原來今文之射誤矣,古文之射,左非身也,是一弓形。」說着話,就伸手在蓆子上大致描畫了一下。
「原來如此,」鄭玄點頭。「字固有其流變,明其流變,才能識其本意,古文之與今文不同,即在於此。若僅以今文按查古籍,無異於緣木求魚也。」
是勛心說行了,咱們閒話也說得不少了。我今天又不是來拜師門、求學問的,咱們也該步入正題了吧:「朝廷欲召鄭先生為大司農,並諸弟子同赴許都,重建太學,以廣古文之學。請先生俯允。」
鄭玄伸出手來指一指身旁的幾名弟子:「此皆學有所成,可為博士者也。此外國子尼(國淵)在遼東,程德樞(程秉)避難交州,孫叔然(孫炎)或在關西。若能徵辟,亦堪入太學為師。崔季珪(崔琰)仕於袁冀州、孫公祐仕於劉豫州,或不易致。」
是勛拱手問道:「勛皆當上薦於天子——然則先生……」
鄭玄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吾垂垂老矣,唯望埋骨鄉梓,實不願跋涉山川,仕立於朝,以阻卿等少年之路。」
是勛心說這可不成。要是光徵召你這些弟子,哪兒用得着我專門跑這一趟,朝廷里那麼多吃閒飯的傢伙,誰來不成啊?他左右望望。低聲說道:「勛有一言不恭,請諸君海涵。諸君既就先生而學,必有所長,然而姓名不彰,恐無以懾諸小、定人心……」想做為鄭學的旗幟立在朝中,你們還不夠格啊,除非把崔琰從冀州請了來——那當然是不可能的,袁紹不會放人。
許慈說:「吾等雖潛心就學,尚無所成,是少府所言是也。」當下幾個弟子一起開口勸鄭玄,郗慮還說先生年事已高,又無親人,正需要弟子們服侍,先生要是不肯赴許,那我們也不能去,得跟這兒照顧您。
鄭玄擰不過那麼多弟子,最終只好再嘆口氣:「汝等都出去吧,容某與是少府獨言。」是勛心說怎麼的,不讓我拉幫手,要跟我一對一地較量?好啊,來吧,誰怕誰啊?你老先生雖然學問夠高,但我懂的很多玩意兒你聽都沒聽說過,只要不是光談經,我就不怵你!
等眾弟子都出去以後,鄭玄注目是勛,淡淡地問道:「讀經何用?」
是勛畢恭畢敬地給出常見答案:「為正人心,寧世道也。」
鄭玄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