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淳冷冷的丟下了這一句話，就不搭理烏蘭葛利了，同治帝扭頭笑着對師姐說道「師姐……我讓他們準備好了小點心，您可一定得賞臉啊！」

    同治帝笑的一臉花開，領着蔡璧暇從大清門向宮裏走去，丟下烏蘭葛利一個人在這裏吹冷風。

    清朝的時候，大清門才是百姓和皇家辦公區之間的分界線，大清門外就有販夫走卒來回自由的行動了。

    而大清門內叫做千步廊，左右都是一間間辦公的房子，這片區域位置就是後世的天安門廣場左右。

    六部堂官在這裏辦公，他們都要從大清門出入，所以這門外常年有抬轎子的販賣吃食的人來招攬生意。

    如今京師流行人力車，所以這裏也排隊了一溜人力車，等着這些六部堂官們上下值或者出門辦事兒時候用。

    烏蘭葛利就好像丟了魂魄一樣從大清門裏走了出來，衛兵衝過來攙着他準備上馬車，卻讓他輕輕的推開了。

    「我想走走……你們不用跟着我，我自己散散步……」

    烏蘭葛利拖着灌鉛的雙腿無目的的走着，周圍清國的百姓一個個不敢靠近都在指指點點的。

    多麼熟悉的場景啊，他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年都沒有看夠！巍峨的前門上空一群寒鴉飛過，人力車夫拉着客人從前門洞裏穿過，寒冷的冬天車夫跑的額頭都冒白煙。

    扛着冰糖葫蘆草靶的小商販沿街叫賣，可憐的小孩饞的直流口水，可是大人都沒錢給他們買，只能追着賣糖葫蘆的屁股後頭跟着。

    烏蘭葛利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他突然叫住了那個扛着糖葫蘆草靶的老人，這老頭一看是個穿筆挺西裝的洋人，京師里百姓都見過世面的，知道這是東交民巷的洋大人，嚇的腿哆嗦着就要下跪。

    「不……不要下跪……我是來買你的糖葫蘆的……我都要了，我全都買了……」

    糖葫蘆不值幾個錢，普通的也就兩個銅子兒，高級一點的三個銅子兒也就到頭了，而烏蘭葛利直接摸出三個銀元遞過去「夠了嗎？」

    老頭嚇的直跳腳「沒……沒這麼多……一個銀元就夠，就夠……」

    烏蘭葛利笑笑着把銀元塞到了他的手裏，順手把整個糖葫蘆草靶都拎了過來，這下周圍的百姓來了興趣，心說這洋鬼子要幹嘛？一個人吃這麼多糖葫蘆，不怕酸倒了牙啊！

    烏蘭葛利自己沒有吃，卻蹲下來抽出幾串糖葫蘆遞給那群孩子「送給你們的……吃吧……送給你們的……」

    轟的一聲，那群孩子非但沒有接糖葫蘆，反而嚇的倒退了好幾步，有幾個年紀小的甚至被嚇哭了。

    晚清京師百姓對洋鬼子是非常恐懼的，而過去人教育孩子都是以嚇唬為主，這群小孩子都聽說過，洋鬼子吃小孩的故事，看見藍眼睛的就當做是妖怪。

    輕嘆一聲烏蘭葛利知道這民族之間的隔閡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彌合的，沙俄人的口碑本來就不好，要不京師都叫自己羅剎鬼呢。

    把草靶送到老頭的手裏「你……把糖葫蘆分給孩子們吃……去分吧……」

    老頭這才明白這洋鬼子是真的想給孩子糖吃，趕緊千恩萬謝的給孩子分糖葫蘆了，這些孩子怕烏蘭葛利但是不怕這老頭，紛紛接過糖葫蘆美美的吃了起來。

    烏蘭葛利看着眼前的市井生活畫面，心裏突然暖了起來「多好的國家啊……恐怕我永遠也不能再看到了！」

    烏蘭葛利今天的所有不舍，都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最後的下場，不管好壞至少這中國他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眼前熟悉的一切，恐怕永生都難以再見一面，所以他今天要好好看看這京師的風光，把這所有的一切都烙印在腦子裏！

    此刻烏蘭葛利的褲腿突然被拽了拽，低頭一看是一個拖着長長鼻涕的小男孩，他膽子真大啊，一手啃着一串糖葫蘆，一手還捏着一串給他舉過來。

    「給你……給你吃……」

    烏蘭葛利心中某一根情腸突然被撥動，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他接過糖葫蘆笑着說道「謝謝……謝謝你……」

    「應該是我謝謝您……是您請我們吃的……」

    孩子非常有禮，最後還拱手向烏蘭葛利行了一個禮，之後才跑回到小夥伴們中間，接着去分糖葫蘆吃了。

    烏蘭葛利抬頭望着天，儘量的讓已經含在眼眶裏的淚水都吸收了回去，然後大步流星向南城走去，穿過黑洞洞的城門洞，繁華熱鬧的大柵欄就在眼前。

    先吃一頓烤鴨子，然後茶樓聽聽戲，逛一逛琉璃廠的古董店，給家族裏的孩子們採購禮物，一直到掌燈的時候烏蘭葛利才回到了大使館。

    此刻他好像放下了所有的心理包袱，整個人都輕鬆了，抽出鋼筆他開始草擬給沙皇陛下的絕密電文。

    「偉大的沙皇陛下，您忠誠的臣子烏蘭葛利向您行禮……」

    「我無比遺憾的向您匯報，我們帝國經營東方的所有戰略全部失敗！」

    「並不是敗在滿清的手裏，我們只是敗在了那個神一樣的男人手中，亞洲如今的局勢已經完全在他的手中掌控了！」

    「我知道莫斯科方面有很多人在罵我，但我知道陛下您是了解我的，我不是懦夫，我也一樣可以戰死在沙場上！」

    「但是這樣的死亡究竟有沒有意義？我並不懼怕華族強大的軍事力量，我此刻最懼怕的是他們那種極其明確戰略大局觀！」

    「肖樂天完全掌控了亞洲未來發展的方向，他好像完全知道歷史以後會怎麼運轉一樣！這才是最可怕的！」

    「經濟和文化上的失敗，才是我沙皇俄國最大的失敗！當肖樂天告訴我，我們遠東就算不丟，也永遠都不會賺錢之後，我的心已經徹底絕望了！」

    「他說的一點錯都沒有，當一個地區的統治變成了一個長久持續性的虧錢生意，那麼再偉大的帝國又能堅持多少年呢？」

    「很遺憾，臣非常無能，臣沒有任何反駁的能力……肖樂天心中的理論……已經是不可戰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