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歡 第二百零八章猶能簸卻滄溟水
銅斧本是掛在宮室牆壁上作裝飾之用,刃口並不鋒利,昭元帝持斧而立,隨即敲擊,那咚咚之聲好似打在熙王的心頭,讓他肝膽俱喪
「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輕笑一聲,那個惡魔般的身影又從他身邊走過,高大挺拔的陰影籠罩在熙王身上——熙王咬緊了牙關,甚至不敢抬眼多看一下他的神情。
心底升起一股絕望的涼氣,熙王以平生最大的勇氣,一溜煙疾奔而去。
昭元帝並未阻止,只是手持銅斧,獨自佇立在風中,夏夜清涼,他的衣袂當風飛揚,宛如上古戰神一般。
「陛下……?」
左相匆匆趕來,站在他身旁,不無憂慮的喚道。
比起熙王的囂張言行,他更在意的是:一直昏睡的昭元帝,居然奇蹟般的醒了過來。
可是……他眼中浮現的,並非狂喜,而是憂慮:這會不會是最後的一次清醒——世人所謂的回光反照?
昭元帝駐斧而立,遙望遠方,他咳了一聲,突兀問道:「國師還沒來嗎?」
左相心頭升騰起一股怒意,正要回答,卻見昭元帝身形搖晃一下,竟是突然倒地。
「皇上……」
他扶住他的身子,卻覺昭元帝氣息全無,全身冰冷,連原本遊絲一般的脈搏,也再也摸不到了。
「萬歲「
他眼中頭一次閃過驚怒的瘋狂,大聲喊道。
遠處,倦歸的寒鴉從枝頭遙遙飛回,嘶啞的叫聲分外詭譎不吉。
還未到掌燈時刻,姬家的庭院裏,卻是點滿了風燈,把每一個角落都照的亮如白晝。
「所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姬悠一身白袍,身着玄色輕甲,雖然俊美,卻是凜然男子氣度,再無半點脂粉之美。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位位甲冑在身的武將,中間甚至有兩人頭頂朱冠,乃是一國之主。
眾人的眼神冰冷帶煞,卻又是老江湖般的沉穩——那是微風聚於刀尖的險凜
「我姬家數百年的基業,就拜託諸位了。」
姬悠深深一躬,長袖及地,一眾人等也並不還禮,沉聲一諾,便轉身而去,靴上的銅刺隨着腳步叮噹作響,聽來卻似兵器交擊的鏗然。
「這是我姬家最後的忠臣和舊部了……」
姬悠目送着他們離去,眼中不禁閃過黯然:他知道,這一局,一旦開啟,便是成王敗死,再不可能有回頭的一天了。
「人手還不夠嗎」
清脆悅耳的柔音在身後響起,隨之而來是支呀作響的輪椅動靜,他回頭一看,只見伊人一身艷紅,正在夏日樹蔭下,笑容燦爛如花。
梅選侍的面容,仍有些蒼白憔悴,但眼中卻多了一種堅毅純粹的光芒,她望定了姬悠,笑得越燦爛,卻別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好似枝頭的繁花,即將墜落驚飛。
姬悠凝望着她,緩緩一笑,「只是起事,已經足夠,但若要將整個天都城掌握,卻仍是不夠。」
「我知道,你少了貼身接應的精銳之軍。」
梅選侍輕聲說道,隨即從懷裏掏出一個羊脂白玉的長牌,遞給他道:「你拿去吧。」
「這是什麼——難道是兵符?」
姬悠看見上面有虎兕刀戟之象,立刻明白過來,「這是你們柳家……」
「我們柳家本就是亂臣賊子,樹倒猢猻散,也沒剩下多少人,不象你們姬家,是天命所授的前朝帝裔,一呼百應。」
梅選侍想起自己的父親以及死去的親族,不由的神色黯然。
姬悠張了張嘴,想安慰她什麼,卻終究感覺太沉重,說不出來。
風吹過兩人的衣袂,梅選侍繼續道:「這令牌所能號令的,只是我父親殘存的一隻親衛隊,雖然只有幾百人,卻是從屍體堆里爬出來的精銳,我給他們在京郊置了農莊,本來希望他們能平安養老,但這次,我不得我違背自己的承諾了。」
姬悠有些愧疚的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毫無知覺的雙腿上,「你這又是何必?我大業將成,難道就缺這點人嗎,何必去打擾這些老兵的平靜?」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一旦天都進入戰亂,你以為他們還能繼續過平靜祥和的生活嗎?」
梅選侍靜靜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