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們相處的很好。放學站隊的時候站在一塊，她有時自覺不自覺地摸一下我的小手，然後神秘地報之甜美的一笑，露出小圓臉兩側淺淺的那對小酒窩，神不知鬼不覺，我們之間保持着一種兩小無猜的友好，她不斷地向我要小畫書看，對我自然客氣有加，但我的小畫書肯定不是無窮無盡的。

    雖然老師只有一個，小考還是經常有的。每逢考試的時候，她就主動地借給我橡皮用，那時候，我從不用橡皮，作業亂塗亂畫，老師批評了很多次，他不知道我家買不起那麼奢侈的帶香味的橡皮，但考試時老師要求的嚴，她就主動地友好地把自己的橡皮放在我們倆課桌的中間位置，那意思很明白，我這麼聰明用不着說白了，說白了就顯得生分不是，為了卷面整潔更為了她的那份情意，我總是毫不客氣地拿過來就用，像是我們共有的一樣。

    那時候考試不像現在有試卷，一般是老師把題目寫在黑板上，我們再找一張十六開的紙在上面做，做完了就呼啦一下子交上去完事，像是過了一道鬼門關，然後老師再用他獨有的也是專用的醮着紅墨水的鋼筆該槍斃的槍斃，毫不留情，也有時打個莫名其妙的問號，讓你自己去捉摸。而老師這時候是最洋洋得意的，他最喜歡看我們考試時抓耳撓腮的窘迫樣子，每當這時候他就得意忘形起來：「知道什麼叫『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了吧，不許偷看！不許扭頭接耳！老老實實地自己做自己的，看什麼看，早幹麼去了？」我膽子小，明明不是說我，也仿佛是專門針對我一樣，當然我是不偷看的，也不敢看。但是，小考總是讓人防不勝防，毫無準備，而考試一定要用十六開的紙，這時候，我就經常因為沒有這種大一點的紙而感到窘迫，感到無所適從，這時我親愛的同桌那個全班最漂亮的小女生就會毫不猶豫地撕一張給我，解人燃眉之急，讓我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時候的友好都在心裏，在大眼睛小眼睛的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敢表露出來，否則就會有好事者趁機大肆宣揚，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而且一定要到老師那裏去打小報告，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報告老師，誰跟誰搞對象了，親嘴、貼肚皮、脫褲子做啥做啥了」根本無所顧慮，不計後果，甚至無中生有，造謠生事，捏造事實，搬弄是非，恨不得讓天下大亂，所以即使友好也要像仇敵一樣，表面上跟無事人一樣，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不能讓人瞧看出來，否則准壞大事。所以我們在這種情況下，也絕不能越雷池半步，無非是在放學回家沒人的地方說上一兩句話，掏出小畫書來塞給她，然後趕緊一前一後地大步走開，不能多說一句，否則讓人瞧見那是不得了的。

    我知道她對前桌的那個小白臉子周文頗有好感，他是鄰村的一個同學，他的成績一向很好，人也很老實，個頭不高，臉很白淨，現在想起來是沒有吃過苦下過力的那一種，他在家根本不用放了學回到家上坡割草或者干其他的體力活，沒經過什麼風吹日曬，所以皮膚不像我們那樣黑；他的家庭條件很好，他父親在外邊上班掙錢，家裏沒多少地，不用考慮生計問題；他就坐在我們的前面，她對他的態度就不一樣，敢說敢笑，有時候甚至還打情罵悄，我只有心裏生氣的分，但是不會不懷好意地去打小報告，可是其他人像瞎子聾子一樣全然不見，也沒有人發現這一點，這是讓我不能理解的。

    沒想到，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們的矛盾日益加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