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情 第27章 風骨
江行簡笑笑,低頭自顧自撥弄算盤。
林葭玥不滿他的舉動,啪一聲按住了算盤珠子,江行簡微一皺眉,終是未發作出來。
「我說我有辦法為侯府開源,你不信?」
被江行簡的淡漠模樣激起幾分鬥志,林葭玥道:「我好歹也管理過好幾個商鋪,這點經驗還是有的,不說比別人強,但比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後宅閨秀,應當還是厲害上不少的。」
江行簡深吸一口氣:「此話日後休要再提,女子拋頭露面絕非禮數,更不要說涉及商賈之事。」
「怎么女人就不能涉及商賈之事了?我們從涑河一路到上京,也沒少見女子在外行走,街頭上賣漿酪賣水粉的婆子不多得是?」
「世家女同庶民不同,你只記着這一點便好。」
看出他不耐同自己掰扯這些規矩,林葭玥撇撇嘴,只是見到江行簡的目光時,忽然想起李嬤嬤曾因她「擠眉弄眼」而抽過來的犀角戒尺。
林葭玥莫名煩躁,把玩着手中炭條,終於忍不住開口:「其實我真有一個很好的主意,可以讓侯府賺大筆銀子。」
「侯府可以開一個青樓,然後網羅搜集天下美女,我可以幫她們炒出名聲,讓上京所有男人對她們趨之若鶩,為見一面豪擲千金。」
「青樓不僅可以賺錢,還可以搜集很多情報,畢竟這裏魚龍混雜,往來之人高官走卒無數。如此上京所有大事小情,花邊逸聞皆可掌握在侯府手中,到時候便是售賣這些消息,也可讓侯府賺得盆滿缽滿。」
「當然了,侯府的青樓一定要定位高雅,並不能什麼人都」
「夠了。」
江行簡拍向桌面,額頭青筋迸得厲害。
林葭玥眨着眼,一臉無辜:「怎麼了?」
「你們先下去。」
屋中寫意靈韻紛紛退下,出屋前臉上的震驚鄙夷之色還未消退。
江行簡按着眉心,滿臉煩躁。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怎怎麼了?」
她這種身份搞個青樓不是挺正常的嗎?怎麼江行簡的反應這麼大?
「以皮肉之資換取侯府榮華富貴,那我寧願侯府明日便分崩離析。這種豬鼠弗如之言,切莫再提。」
林葭玥面色漲紅:「我沒有說讓那些女子做什麼皮肉生意,我只是說可以建立這樣一個場所,給上京官員一個可以放鬆的地方,平日裏聽聽小曲,看看歌舞」
江行簡只覺自己頭疼得厲害:「身為女子你張口青樓閉口皮肉,李嬤嬤的規矩究竟是如何教你的?」
「如此損陰德的買賣,你」
手中筆越抓越緊,江行簡這一刻突然明白,為何祖母同母親對林葭玥頗有微詞。
他往日只覺她過分活潑了些,雖不知禮數但心思澄淨,純簡善良,那些略顯親昵的舉動,也並非出於輕佻淫賤,只不過是緣於動情而不自知。
可今日她言之鑿鑿說出開青樓的話,江行簡方知她缺了風骨。
江行簡下頜緊繃,許久才吐出一句不義之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再不開口。
林葭玥不服,翻來覆去解釋自己並沒有讓女子做皮肉生意的意思。
被她纏得煩了,江行簡道:「前朝官員狎妓成風,仕宦沉迷尋歡作樂,以致朝綱鬆弛。是以我朝青樓皆乃官營,其中女子全部都是重罪者家中女眷。」
「我朝律法明令禁止官員宿娼,無論公私宴席,尋歌姬陪酒者徒刑兩年,杖責八十。官吏宿娼,罪亞殺人一等,雖遇赦,罷職不敘。」
「你所言『大事小情,花邊逸聞皆可掌握在侯府手中』,你可知這話只要透露出半個字,明日侯府就會被冠上個忤逆謀反之名?」
「緝訪刺探、察聽大小衙門官吏不公不法及風聞之事乃東廠專職,如今侯府越俎代庖,是想要做什麼?」
「林葭玥,你胡言亂語之前,能不能考慮一下侯府上下近乎千數之人的安危?」
江行簡臉色鐵青,洶湧怒意抑在胸腔讓他無處發泄。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懂。」
「我只是看人家都這般做,我以為可以」
「這幾日我讓懷素來教你什麼可說,什麼不可說,你還在病中,多多養身為要。」
江行簡說完,拂袖離去。
林葭玥哽咽出聲:「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幫幫你。」
江行簡腳步一頓,卻未停下半分。
他一路來到瀾庭主院,蘅芷蘅蕪正在園中曬書,見他過來二人齊齊低下頭,仿似未曾看見一般。
雖被丫鬟如此對待,但江行簡也不知為何,方進入主院,心頭那股鬱氣便消散泰半。
略略思索,他抬腳走進了進去。
宋挽正在書房看書,手邊放着一碟紅豆酥。江行簡只見最上頭的一塊缺了小巧半圓,想是她先前淺嘗過。
他輕咳一聲,趕走那一絲幽微的不自在。
「夫君有事?」
宋挽放下書,起身將書房主座讓了出來。
「無事。」
見他神色肅沉,顯然是有些不快,只他不說宋挽也無意追問。
沏了茶放至江行簡手邊,宋挽剛準備去尋些別的事情做,就聽他道:「是有些事想尋你。」
「府里的事?」
她回身坐下,卻並未坐在他身邊。
江行簡微微捏拳,低聲道:「有人建議侯府開源,做些營生。」
「只是如此?」
「嗯。」
「若只是如此你不會有這般反應,可是因為那人提議的營生不太穩妥?」
江行簡併未回答她。
他只是看着宋挽,就覺滿心焦躁煩亂都被滌盪乾淨,江行簡忽然想知道若是她,會如何看待開源這事。
「若讓你說,侯府再尋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