紓春 【春華·下】
更新:07-30 01:22 作者:神婆阿甘 分類:其他小說
【三】
自從郊外遇到匪徒,被臨竹扛上馬之後,臨竹見面時都喜歡東拉西扯地跟她說話,動輒就拿「實在人」逗她,看她氣鼓鼓的模樣。但又會給她帶些小東西,說是隨手買的。
春華開竅很早,也隱隱察覺了他的心意。
那次左丘宴與崔禮禮在九春樓相看,聞訊趕來的陸錚趕走左丘宴留了下來,兩人在屋裏情意綿綿,拾葉不願守在門口,便尋了一個屋脊躺着守夜,留下臨竹和春華兩人。
臨竹就拉着她去九春樓後院的井邊坐着,給她剝核桃吃。
臨竹用刀子割開生核桃的青皮,再砸開核桃殼,仔細地將核桃上的那一層苦澀的薄衣都撕乾淨,才遞給春華。
意有所指地強調一遍:「他倆在一起了。」
春華吃得很香:「所以呢?」
他跟往常一樣旁敲側擊:「還是我家公子跟你家姑娘最合適。」
她也和往常一樣點點頭,表示認同。
臨竹覺得她有些不解風情,只得又拋磚引玉:「你是崔姑娘的貼身婢女,將來是要陪嫁的.」
通常這種情形,不都是公子配姑娘,貼身侍衛配貼身婢女,團團圓圓一家人嗎?
「我家姑娘說她不嫁人,我自然也不需要做她的陪嫁。」春華喝了一口酒,酒很烈,她用力哈出那酒氣,再很驕傲地一抬下巴,「姑娘還說,我看上的人要是看不上我,她就拿銀子砸,砸到他就範為止!」
一句話堵得臨竹啞口無言。
他的懷裏還揣着要送給她的銀簪子,冰冰涼涼的,像他的心一樣。
看不上她的人會是誰?
臨竹從井裏打水上來洗手,抬起頭看看屋脊上的少年:「你不會是看上拾葉了吧?」
那小子長得確實俊俏,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會勾人。關鍵是春華日日與他同進同出,極有可能生出什麼情意來。
春華白了他一眼:「天底下好看的男子多了去了,九春樓的小倌那麼多,我個個都要看上不成?」再說,她早發現拾葉的小心思了。
臨竹鬆了一口氣,可念頭一轉,心又提到半空:「那你看上松間了?還是那個老鰥夫身邊的培安?總不能是韋不琛身邊的郭久吧?郭久可是有婦之夫。」
春華皺了眉:「憑什麼婢女就一定要挑跟班?你心裏就是這樣想我的?」
臨竹心裏苦澀得跟吃了核桃薄衣一般,他想說因為他就是跟班啊。默默地,他又添了兩個情敵人選:「是曹斌還是虞懷林?」
春華將最後一顆核桃拋進嘴裏:「都不是。」
【四】
臨竹怎麼都想不到,春華心裏的人是那個連她臉都看不清的瓷器局主簿賴勤。
賴勤這個人,笨拙卻率直,眼盲卻心亮。
春華第一次去瓷器局時,賴勤整個人都埋在賬簿里,臉和紙的距離只差了那麼一寸,他才看得清賬簿上的文字。
春華從未見過這麼眼瞎的人,連是誰在說話都看不清。
她笑話賴勤看不見,伸出手在他面前晃,卻被他猛然抓住手,拽到書架前翻看賬簿。
經年書寫的手指帶着厚厚的繭,掌心泛着薄汗,貼在春華手背上,麻麻的,痒痒的,潤潤的。春華頓時就羞紅了臉。偏偏那呆子沒有察覺,滿腦子還將賬簿推到春華面前:「你自己看!」
他身上、手上都是墨汁,臉卻長得很乾淨。近在咫尺的賬簿,散發着朽味又裹挾着他指尖墨汁的味道,一下子就竄進她的鼻子裏。
春華第二次去瓷器局尋他查瓷瓶時,他也還是在埋頭寫賬簿。
昏黃的燭火,正常人都看不清,何況他那眼神?她突然有些可憐他。別的主簿至少都有明亮寬敞的屋子,偏偏只有他的屋子如此逼仄,連那隻蠟燭,都是最細最弱的。
春華轉身去找門外的小吏要蠟燭,小吏還在嘲笑他,說反正多亮堂的屋子他都看不清,何必浪費。
春華動用了「護法之技」:「他是你們瓷器局的主簿,你們如此以下欺上,放到吏部、繡使或是銀台司,都夠你們吃上一壺的。」
小吏們沒想到一個小婢女還能將這利害關係說得頭頭是道,可仍舊不肯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