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夜空中閃爍的星星，特尼思先指了指面前，哪怕在黑暗中仍舊流光溢彩的聖山，然後又指了指背後，蓋在地平線上的巨城。

    「人活得久了，別的不說，亂七八糟的破事見得多，我在這兩邊徘徊了五百多年，見證過太多太多上位者的迭起興衰。」

    「簡單總結一下就是三句話，爬上去的時候很難看，在上面的時候不一定好看，滾下來的時候一定很難看。」

    「所以啊，作為她的老師，其實我一點也不希望埃莉諾摻和什麼王室考核，什麼狗屁的公主，可笑的封地啊，那些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沒必要！反正我這麼多年也攢了不少，絕對夠她幸福地過完這一輩子了。」

    「可沒辦法啊，誰叫她是長歌家的女兒呢？她有她必須去承擔的責任，就算夾着尾巴試圖逃避也逃不開的命運，她別無選擇，只能去全力以赴地面對。」

    「但你不一樣。」

    說到這裏，特尼思話音一轉。

    「紀明，你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任何需要去背負的東西，就算布洛瓦有，那也是她作為精靈賢者未盡的義務，這些東西落不到你一個人類的頭上，所以你不需要去摻和那麼複雜那麼噁心的事，你只需要」

    「我有。」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閃擊，害得正長篇論述的特尼思甚至愣了一下。

    ——「啊？」

    於是紀明又強調了一遍。

    「我說我有啊，我有需要承擔，必須承擔，也想要去承擔的事。」

    他裝作是在低頭思考，其實是在偷偷翻自己的好友列表。

    「而且搞不好，可能比埃莉諾的還要多呢。」

    特尼思還是聽不懂他的謎語，但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她發現自己其實對紀明也是知之甚少。

    紀明，今年應該二十多歲，曾經是陽光城外城名不見經傳的小庸醫，跟布洛瓦學了點精靈打架的本事自保，並利用效果越來越好的祖傳神奇藥水順利起家。

    後來靠着跟商業聯合會的一點內部關係搬到內城，在一片亂局中站穩腳跟，終於完成了從卒子變成車馬炮的轉變，成為了陽光城眾多名流之一。

    原本此生可能也就止步於此了，卻在前往聖光教堂後突然成為聖光神選，一步登天，直接從車馬炮飛升成了棋局兩邊的棋手，乃至於有資格事不關己的看客。

    之後便是陽光城大戰，靠着神降擊敗陰影之神的分身，最後跟着自己一起北上，並在中途發表一門新的學問，現在即將要登上逐日峰，成為名副其實的教會神選。

    看上去好像一切都有跡可循，遵循着一步一個腳印的發展路線，除了「神選」這個她來了都要罵一句不要臉的幸運外，沒有任何無法解釋的地方。

    但這就是問題，因為這一切發生在短短不到五個月的時間裏。

    對於自己這樣的老魅魔來說簡直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不知道怎麼了一下，他就啪嘰一聲蹦出來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一個只要四個多月就能化身竄天猴的人，是從一個沒人知道在哪裏的「東方」過來的。

    他的過去完全是一個謎，僅有的一點線索，什麼師父啊，逐出師門啊，穿過沙漠和大海啊，還全是他含含糊糊的一家之言。

    包括那個可疑至極，卻偏偏得到聖光之神信任並同意結盟的魂靈聖座，紀明跟它似乎也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他們只負責外派卻不負責後續行為的開拓者里，更有很多是和紀明類似的「東方人」，並且還有着屬於自己的文明和文化。

    綜上所述，特尼思混亂的思緒里終於浮現出一個起起伏伏的線頭，她趕緊拽住往外一拉，發現下面連着的是

    悶哼一聲，大主教似乎在瞬間變了氣息，她像是準備抓住什麼般悄無聲息地調整了右手的位置，同時用額發藏住眼睛。

    嘴上卻若無其事。

    「那個，紀明，你說過你是來自東方對吧？」

    「呃」

    有一說一，紀明其實有點後悔當時順嘴給自己編這麼個出身了。

    因為每一次聽人提起這個，他都會有一種自己應該在玩某種高難度彈幕射擊遊戲，而且牛子已經離家出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