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 第236章 波斯舊史
經秦越人提醒,雲姑才依稀記起那日北溟子第一次回來時,身上便已沾了血跡,雲姑一直以為自己對當年的情景記得極清晰,仿佛發生在昨日一般,各人的穿着打扮,模樣、表情都如在眼前,然而今天卻突然發現四十二年前的事在她的記憶中早已模糊一片了,許多在回憶中無比清晰的場景,有多少是她心中重構的,她一時也分辨不清了。
雲姑記憶出現自行篡改,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如果那日北溟子沒有殺害秦越人,如果秦越人並無性命之憂,為什麼他不回來找她?難道是北溟子捏了什麼重大的把柄,威脅他離開不准回來?又甚或他自己有什麼不得不走的理由?雲姑心裏接受不了這其中任何一種可能性,哪怕為了保全性命,她也難以接受自己在秦越人心目中並非最重要的,於是常年的執念與煎熬便慢慢地、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她的記憶。
雲姑神色悽然道:「那……那……大 野勃帶走你,又是所為何事?你卻又為何再未回返?」
秦越人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此事可就說來話長啦……」
雲姑道:「四十二年都都已倏忽而過,話再長又能說幾時?你慢慢道給我聽吧。」
秦越人道:「北地夜涼,阿雲你……你進屋來吧,我們慢慢道來。」
雲姑卻堵着門就地坐下道:「就在此地講!」
秦越人見她態度堅決,輕聲道:「阿雲,你還是和當年一樣的性子……好吧,我們便在此地講。」他卻迴轉屋內拿了一張榻,擺在院子裏,有回去拿了一張榻,將兩張榻在院中相對擺放在一起。
江朔心道:秦大賢到也有幾分功夫,這木榻雖然不甚沉重,但尋常也要兩人來抬,他一人拿來卻顯得不甚費力,李珠兒卻輕聲笑道:「秦大賢倒是體貼,在院中敘事,可是方便了我們看的清楚聽得仔細了。」
江朔一驚,心道珠兒姊姊不讓我講話,她自己怎麼笑語的這麼大聲?然而他轉頭看時,卻見李珠兒口唇未動,這聲音似乎是從她心內直接傳到自己耳中,只怕旁人是聽不見的,這隔空傳聲之術神乎其技,江朔竟然一時呆住了,李珠兒一推他肩頭,讓他轉頭去看院中情形。
方才秦越人搬榻之時,雲姑全程袖手傍觀,也不幫忙也不置一詞,待秦越人佈置停當,她也不謙讓,徑直在右側榻上坐了,秦越人問:「阿雲,你飲茶麼?」
雲姑怒道:「沒完沒了的聒噪!還不快講正事!」
秦越人不急不怒,一振袍袖也左榻上坐了下來,卻兀自沉吟不語,似乎在考慮從哪裏起頭,過了良久才開口道:「我與師父秦鳴鶴皆自西來,你是知道的。」景教徒互相皆直呼其名,不似中原漢人有為尊者避諱之說,因此秦越人提到師父時仍以名相稱。
見雲姑點頭,秦越人續道:「我與師父均信奉景尊,你也是知道的,只是我師父秦鳴鶴還有一層身份卻是不為世人所知的。他乃波斯王族遺民,當年波斯國為大食所滅,秦鳴鶴隨着波斯王卑路斯一齊東來大唐,先是在吐火羅地棲身,高宗咸亨時卑路斯大王入朝,授右威衛將軍,並奏請於長安置波斯寺,他便常年居于波斯寺中。」
雲姑道:「波斯寺不就是景寺麼?」
秦越人道:「卑路斯其實是拜火教的信徒,他所奏請建造的波斯寺乃是拜火寺。」
江朔心中「啊」了一聲,心道波斯王怎會信這『吃菜事魔』的邪教?
其實波斯王卑路斯所信「拜火教」並非「摩尼教」,與流傳甚廣的「祆教」也有所不同,他之所以奏請建造拜火寺,乃是因為他發現祆教在大唐流傳時,其教義與波斯拜火教已多有不同,為立波斯正教正信,才奏請建造「波斯寺」,不過拜火教、祆教、摩尼教之間的區別唐人多難分辨,自然也不為江朔所知罷了。
雲姑「哼」了一聲道:「你們波斯人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教,我原是不懂的。」
秦越人聽了也不動怒,道:「拜火教在西域流傳甚廣,早在北魏時就已傳入中原,而景教傳入大唐卻是在太宗貞觀九年,景教大德阿羅本便到長安傳教,貞觀十二年,太宗皇帝特許阿羅本在長安義寧坊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