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是陳家商隊的一名賬房先生。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早早起床後，將商隊的貨物從頭到尾清點一遍，看看是否有增減，如果有的話，陳敏就會掏出自己貼身的一本賬簿細心的記錄下來。

    然後拿出一個極其迷你的袖珍算盤，劈里啪啦的熟稔的打着。

    不一會兒，這位陳家商隊的資深賬房就能算出一個差價，從而得出一個新的數額。

    那是商隊的新利潤。

    陳敏很清楚自己的職責，數十年如一日跟隨着商隊走南闖北，他一直都是這麼渡過的。

    這是源於他對大掌柜的信任。

    在陳敏辛苦中，自己的大掌柜就是整個陳家，乃至整個商隊眾人的神。

    只要大掌柜出手，即便是在戰亂的年代，大傢伙也不愁吃喝。

    而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將賬算得清清楚楚，解除大掌柜的後顧之憂。

    可是自從進入了這沙月城，事情的發展似乎已經不像他曾經認知中的那種流程了。

    按說已經到了北區，商隊理應進入盈利的環節，只需要將事先說好的貨物送入買主的手中，利潤就會源源不斷的匯入賬目，而他這個賬房管事也需要不斷的翻新賬目，隨時做好準備讓掌柜的過目。

    這個過程是繁瑣枯燥的。

    可對於常年跟數字打交道的陳敏來說，卻是甘之如飴。

    因為這既是他的工作，也是信仰，更是他賴以為生的手段。

    而他手中的賬本既是整個商隊的希望，也是此刻的他認為唯一值得誓死守護的東西。

    然而這個眼裏除了賬目就只有數字的男人，今晚卻碰到了一個他絕不會相信的男人。

    「表哥，為什麼會是你？」

    此時的陳敏已經身負重傷，懷裏緊緊抱着的，依舊是那本他看得比命還重要的賬本。

    即便賬本已經被他的鮮血給染紅了。

    「陳敏啊，你就不該出現在這。」

    被賬房管事陳敏稱為表哥的男人，在夜色下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整個人都藏在了陰影之中，他的身後，是幾十個跟他同樣打扮的人。

    在夜色之下，宛若索命的厲鬼。

    為首的表哥，則是陳敏唯一認得的人。

    「表哥」似乎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樣貌的打算。

    這或許也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表弟陳敏有着很深的認識。

    知道這是一個執拗的人，不管什麼時候心中就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保護好賬本。

    可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念頭，才讓表哥不得不對他下殺手。

    「對不起了陳敏表弟，我也不想這樣。」

    「可是如果不拿到賬本的話，計劃就無法進行下去。」

    「那樣的話，整個商隊，不光是陳家。」

    「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抱歉。」

    「我會給你留個好牌位的。」

    「如果我能活下去的話。」

    「表哥」漸行漸遠，在陳敏逐漸模糊的視線中離去，聲音則是一直迴蕩在瀕臨死亡的陳敏耳邊不斷迴響。

    漸漸的，這個執拗的賬房先生，隨着咽下最後一口氣，臉上的不忿也隨之轉變為了如釋重負。

    也好。

    這也不是我能保得住的。

    既如此，還是交給你吧！

    ......

    「我不太明白。」

    黑山一臉的疑惑。

    這是最近以來黑山即將要發問的跡象。

    李義大概想像不到，原本只是為了提高員工素質的好心建議，卻讓自己無端陷入了十萬個為什麼的深坑。

    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那個在他印象中沉默寡言到幾乎像個啞巴的黑山。

    在得到他的允許之後，一天天的竟然有那麼多的問題。

    而這位黑大漢的提問方式，也往往就是以我不明白來作為開頭的。

    搞得李義這幾天來，一聽到黑山這麼開口，就渾身一震。

    頗有種ptsd的趨勢。

    李義捂臉，揮揮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