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清水麗子仍然對鬱江剛才敲的那一下耿耿於懷，但她見鬱江板着臉，倒是不好開口指責什麼。

    她自以為自己看得小心翼翼，殊不知對於鬱江這樣行走在危險邊緣的人來說，隱晦的打量還不如坦坦蕩蕩的注視來得安心。

    於是鬱江走了幾步就問道：「你想說什麼？」

    「我……」清水麗子磕絆了一下，「我找你除了兩個雪莉的事情外，還有重要的情報需要匯報。」

    言下之意你別往家的方向走了，那附近小學生偵探和警察的濃度太高，趕快換個安全的地方聽她匯報工作！

    鬱江偏頭正準備說話，卻突然從側後方的馬路上傳來刺耳的喇叭聲。

    清水麗子深呼吸，回身惱怒道：「誰啊，不知道這裏是鳴笛禁止區嗎？」

    看到那輛車周身的警車塗裝，她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警車的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熟悉的笑顏——

    「好巧啊，居然在這裏看到麗子姐和由弦弦！」宮本由美甜甜地打着招呼，「需要我送你們回家嗎？」

    清水麗子：「可你不是正在巡邏嗎？」

    另一邊，鬱江已經自然地走上前討論晚上吃什麼了：「家裏有冷凍的咖喱，回去的路上買點蘆筍搭着吃怎麼樣？」

    「好誒，剛好路過佐藤九日堂，今天有雞蛋超級特賣會！」

    清水麗子：「……」

    鬱江紳士地拉開車門，用眼神示意清水麗子上車。

    清水麗子其實不太擅長用眼神表達情緒，尤其她對面還是一個無視別人的箇中好手。但她還是努力擠眉弄眼地提醒鬱江，她接下來要說的東西不適合讓宮本由美聽。

    可惜這一次鬱江依然無視了她的訴求，上車後，這個可惡的傢伙就一直在跟宮本由美說話，理都沒理她一下。

    清水麗子深呼吸：「由弦，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鬱江隨意：「是北野一木那邊有消息了吧？」

    「你知道那你還……」

    「他那件事由美算是全程參與，何況我不覺得北野一木能查出什麼我不知道的東西。」

    清水麗子再次深呼吸，以免過早被弟弟氣死：「沒錯，他查到的大多數都是我們故意放給外面的煙霧彈，但他畢竟也是公安警察，還是給了我一些驚喜。」

    這個時候她終於有時間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資料遞給鬱江，「他至少已經查到了葛西大橋，並且對我們的關係產生了懷疑。由弦，你不要忘了當初在醫院你可一直都是本來的長相。」

    鬱江卻並未如清水麗子預想的那樣意外，反倒不太滿意的皺起了眉：「差得太遠了，只是這種程度可沒辦法對付任何人。」

    清水麗子瞥了一眼專心開車的宮本由美，說：「他第一次接觸咱們的事情就能做到這個程度，我覺得北野一木潛力很大，培養過後未必不能成為情報方面的專家。」

    「我可沒空培養他。」鬱江嗤笑一聲，合起資料丟回給清水麗子，「沒用的人沒必要存在，這個道理你清楚的吧？」

    巡邏車在路面猛打了一個彎，輪胎摩擦地面發出難聽的噪聲。

    鬱江因為系了安全帶的緣故並不狼狽，他側頭看向宮本由美，好整以暇地詢問：「怎麼了，身體不舒服的話可以直接去醫院。」

    這句話簡直太像狗血肥皂劇中的渣男了，他臉上那種似乎混雜着惡意的試探讓宮本由美渾身不適，尤其是鬱江的眼睛深得像是要把她吸進去。

    宮本由美抓穩方向盤，閉了閉眼眸。

    「這是你在理智狀態下做出的決定嗎？」她問，語氣尚算平靜。

    鬱江回答得很乾脆：

    「當然。」

    「騙人！」宮本由美鼓着臉，像一隻囤囤鼠，「你根本就沒打算殺北野警官，除非你想把我和他一起幹掉。我想你大概是有更合適的可以培養北野警官的人選，打算借着追殺的機會把他『送入敵營"吧？算盤真是敲得噼里啪啦響，我在這裏都聽得一清二楚。」

    「誰騙你了，他沒用是真的，追殺當然也是真的。」

    「什麼都是真的，你是想藉此機會試探北野警官能否領會你的用意，只有對你足夠信任或是足夠聰明的人才配成為你的夥伴，對吧？」

    宮本由美像是在抒發自己的情緒，發泄自己的委屈，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難過，「你對誰都要試探試探再試探，你希望別人信任你，可你為什麼就不能給別人多一點點信任呢？連我也在你的保護圈之外是嗎？

    「你明明已經接納我了……你說過只要是我的話無論怎樣都可以。你到底是不肯信任別人，還是不相信自己呢？」

    說着說着，豆大的珍珠便一顆一顆順着臉頰滾落，不一會兒就打濕了胸前的衣襟。

    宮本由美騰出一隻手胡亂抹了抹，嗓音沙啞卻仍倔強地要說：「由弦弦最糟糕了！由弦弦是全世界最糟糕的戀人！我再也不要喜歡由弦弦——」

    「吱呀——」

    這是一次徹底的急剎車，清水麗子差點被甩出去。不過她很快就不用遺憾這個「差點」了，因為緊接着鬱江就拉開車門把清水麗子趕了下去。

    清水麗子：「……」

    所以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是嗎？

    她覺得清水由弦和宮本由美這對情侶絕對是有什麼大病，當着她這個男方親屬的面鬧矛盾也就罷了，居然還說那種令人害臊的話。

    一個人格欠缺情感不成熟的男人，再加上一個腦子缺根筋號稱身經百戰但其實就是張白紙的女人，清水麗子已經能預見他們未來雞飛狗跳的日常了。

    但認真想想，或許只有這樣的鬱江能成為宮本由美的鬱江，也只有這樣的宮本由美才能成為鬱江的宮本由美。

    他們都是獨一無二的，替代不能。

    算了，年輕人的事交給年輕人自己處理，她這個老人家還是想想該怎麼完成鬱江交給她的任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