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君 第二十七章 猜測
更新:10-06 00:26 作者:墜歡可拾 分類:其他小說
「元章二十年三月三十一,春光已逝。
今日在莫府恣意追趕戲耍,以致損毀奏書,當戒之,修己已敬,修己安人,方可免今日之禍。
祁暢在撒謊,奏書縱然不走前門,也當走中門入內,送至前堂,怎麼會出現在後花園中。」
寫到這裏,鄔瑾沉吟半晌,又提筆寫道:「莫節度使非蠻王梅安,率將數千,亦非割據一方,權大勢大,更不是秦燕相爭,使諸公子為質,天子為何要使莫聆風入京?」
再次提筆沉吟半晌,直到燈火昏昏,將滅未滅,才猛地驚醒,見那引火棉芯已經縮成一團,即將熄滅,一時忙亂,竟伸出兩根手指,一捻火芯,當即燙的把手縮了回來,捏在耳垂上。
油燈倒是亮堂起來。
片刻後,鄔瑾放下手,顧不得手指通紅,執筆急急寫道:「莫家據西北十州,十州之地,獻於當朝,十州之財,卻在何處?
十州之財,當還在莫家,因此天家對莫家抓不得,放不得,輕不得,重不得,所以使莫聆風入京為質,
慾念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寫完之後,他才察覺到一顆心在腔子裏跳動的萬分激烈,幾欲衝口而出。
他不得不站起來,打開門,一鼓作氣走進院子裏去,圍着院子又快又急地走了幾個圈,才讓周身的躁動沉寂下去。
回到屋中,他給鄔意蓋好被子,才坐回去,看自己方才寫的日錄。
他寫的過快,沒有注意力道,紙上着墨過多,字都隨着墨散開來。
散了好。
他再次提筆,寫道:「花色如火,青墨無痕。光透紙,勘破天真。金玉為籠,錦衣做網。嘆名利事,君非君,臣非臣。」
寫過之後,他飽蘸一筆墨,將這難得做出來的詩句和所有猜測都抹去,只留下開頭幾句。
外頭夜色明朗,莫府書房燭火高照,莫千瀾歪坐在榻上,看莫聆風拋玩羊拐骨。
她編了發,垂在兩側,先將四個朱漆的小羊拐兒拋在榻上,隨後高高拋起沙口袋。
一張小臉仰着,緊緊盯住沙口袋,脖頸和下頜清晰的顯露出來,在口袋拋起的一瞬,她抄起四個羊拐骨,「嘿」的一聲,迅速去接住沙口袋。
沙口袋落的快,待她去接,已經快要落到榻上,她合身一撲,連人帶沙口袋全撲在了榻上,腦門正撞在圍屏上。
莫千瀾連忙將她撈在懷裏,伸手去摸方才撞到的地方,連摸帶吹,忽然問:「明天早上要不要吃糖角子?」
「吃。」
「外面的鮮花蜜水不乾淨,想喝了叫廚房做。」
「不,外面的好喝。」
他對莫聆風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
四下侍立的下人紋絲不動,影子投在地上和牆壁上,全都頎長黝黑,隨着火光搖曳。
熏爐中燃着沉香,在衣裳上綻放出朵朵木灰色的花,逡巡不去。
爾後,屋中又響起羊拐骨相互碰撞的清脆響聲。
莫聆風玩過興頭,才回長歲居去,提琉璃燈的侍人在她左側照亮,月華流動,落在屋脊、廊下、青石板上,四處都鋪着一層清冷的光。
莫聆風追逐着花木零碎的黑影,穿過遊廊,跑過夾道,在各種角落逗留玩耍。
莫家是個巨大的墳墓,而她是守陵人。
等躺到床上,她已經是筋疲力盡。
閉上眼睛,她腦海中閃過奏書——莫千瀾常給她念書,她認識的字,恐怕比程廷還多,只是沒寫過,不會寫。
她眼睛亮,心也亮,知道要「拙」,要把莫千瀾長長久久留在自己身邊。
奏書只是一閃而過,並未在腦海里停留太久。
翌日,沒有人提起奏書一事,仿佛天子之言不過是一句笑談。
鄔瑾和莫聆風上了一日課,放課後,帶上大黃狗,聯袂探望重傷在床的程廷。
進了程府角門,兩人一狗暢通無阻地往裏走,直奔程廷所住的「頑樂居」。
程家人並未露面,只囑咐人好生伺候——並非有意為之,實在是累的動彈不得。
程廷不學無術,然而人緣極廣,來看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