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

    林光耀又一次喝醉了。

    他臉上滿是酡紅，醉醺醺的靠在牆上。

    手不受控制的在胡亂揮舞，嘴裏嘰里呱啦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江蘭英讓林凡去照顧老爹。

    林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給架起來，往屋子裏抬。

    「爸。」林凡哼哧哼哧地滿頭是汗：「你得有二百五了吧，有點重，該減肥了。要不然將來中風了，可沒人抬......」

    啪！

    林光耀一巴掌抽在他臉上：「你小子說誰中風呢？」

    「沒喝多啊？」林凡嘴角抽抽：「還能聽到我講話呢。」

    他只能老老實實的把人拖到房間裏去。

    飯桌上，江蘭英親自給林輝倒上一杯酒。

    然後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媽，你喝得有點多了。」林輝連忙攔住她：「差不多就行了。」

    「你放開，今天我高興！」江蘭英舉起酒杯，深深地看着他。

    「以前，我一直懷疑，你能在選擇的這條路上走多久。」

    「那時候我一直很矛盾，既希望你能走得久，不被別人笑話，又希望你快點回來，不再吃部隊的苦。」

    「現在我徹底明白了。」她笑着和林輝的酒杯碰了一下：「我自己的兒子，我比誰都清楚。」

    「你從小就是這樣，認定了一件事，肯定會走到底，那我還阻止個什麼勁？」

    「就像你小時候一樣，跟在你後面追着你跑就行了。你跑得越來越遠，飛得越來越高，但你始終會回頭拽着我，不讓我跟丟。」

    「有這一點，媽就高興了。」

    林輝眼裏泛起淚光。

    這大概是每個孩子的童年寫照吧。

    咿呀學語的時候，總是纏着父母。

    恨不得父母永遠陪伴自己，什麼事都不要做。

    等到了上小學的時候，便開始漸漸離開父母。

    等到了大學，自己已經跑得飛快，父母再也追不上自己。

    他們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一般。

    可回頭看看，那個從小眷戀父母的人已經不在了。

    但那個從小照顧自己寵溺關心自己的父母卻始終還在。

    他們依然在努力地跑着，只是腳步越來越慢而已。

    林輝忍住眼淚，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媽。」林輝微笑着抓住老媽的手，深深地說：「媽，謝謝你的理解。不管到任何時候，我都會回頭看看你，絕不會讓你落下太遠。」

    「不管到什麼時候，我都會牽着你的手，一直向前走。」

    江蘭英的眼淚再也沒忍住，撲簌簌的流下來。

    用力朝他點頭：「好，好，媽跟你一起走，一起向前走！」

    半小時後，林銳從外面走了進來。

    「直升機還有五分鐘降落，該走了。」

    林輝站起身，握着江蘭英的手，朝房間裏看了看。

    屋子裏已經傳來響雷般的呼嚕聲。

    「我就不和爸打招呼了，部隊裏事情多，我就先回去了。」

    他緊緊握住老媽的手：「媽，真的謝謝你們今天為我舉辦的慶功宴，也謝謝你給我準備的這些菜。」

    「說實話，我這些年吃過的所有東西，都沒有這一桌菜好吃。」

    「每一樣我都會記住的！」

    江蘭英笑着摸摸他的臉：「就你嘴甜。走吧走吧，快回去吧。」

    「是。」林輝向後退一步，衝着母親用力敬禮。

    轉身跟着大哥朝外跑去。

    江蘭英在門口站了許久，這才轉身進屋。

    轉身的剎那，她看到林光耀竟然站在客廳窗口，也朝着遠處眺望。

    「你不是喝醉了嗎？」她詫異的問。

    林光耀愣了一下，再次擺出搖搖晃晃的樣子：「哦，我，我出來找水喝。太渴了......回去接着睡了啊。」

    說着，他就晃晃悠悠的朝着房間走去。

    看到他剛剛站的位置旁放就放着杯水，但卻紋絲未動。

    江蘭英苦笑搖頭：「真是嘴硬。」

    林銳一直把林輝送到小區外。

    直升機此刻也從天空緩緩降落。

    「大哥，別送了，回去吧。」

    林銳看看天上的飛機，隨後又拍拍他：「小輝，回去以後好好干，還有半年多就得接受總部考核了。」

    「到時候，我會向上面申請，努力爭取成為你們第一個影響擴編的部隊。」

    「大哥也要向你學習啊！」

    林輝看着一向照顧自己的大哥。

    曾經，他就像是一座大山，是自己需要仰望的存在。

    但這一刻，這座大山卻虔誠的看着自己，說要向自己學習。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是該感到高興，還是難過。

    林輝用力拍拍林銳的胳膊：「大哥，我一定會努力的，到那一天，我們兄弟一起攜手進步。」

    「好，大哥我等着那一天。」

    兩兄弟各自向後退了一步，鄭重的敬禮。

    像是跨越了一個時代，又像是完成了一次世紀性的交替一樣。

    曾經最不成器的小弟，如今也成了軍中英雄。

    當大哥的，臉上露出真摯的微笑。

    林輝沒有再停留，轉身衝上直升機。

    直升機立刻拔地而起，朝着黑暗裏急速衝去。

    林輝看着底下撒滿星星的小區越來越遠。

    他仰起頭，深深嘆了口氣。

    今天的離別，和往日都有些不同。

    過去，每次他都像一個遊子，離開的時候充滿了不舍和留戀。

    但這一次，家好像綁在他身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