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你舅真是有信心。」劉海森戲謔道。

    「他是礦總的醫務處處長。」羅浩說了一句看上去不相關的話。

    劉副主任怔了一下。

    濫好人劉海森見過很多，下場大多很悽慘。

    那些人最後只能暗自神傷，說着人心不古之類的牢騷話，卻做不了他們想做的任何事情。

    可林老大卻是地市級醫院的醫務處處長，從婦產科主任對他的態度來看，還是很強勢的那種醫務處處長。

    僅僅是濫好人的話可做不到這個地步。

    劉副主任順勢想起上學的時候林老大的為人，自嘲一笑，覺得沒必要替林老大擔心，便回頭問道，「小羅醫生，你有把握麼？」

    「劉老師，我沒有十足的把握。」羅浩坦然回答，「但死馬當活馬醫，有希望總好過沒希望。」

    類似的話十幾二十年前劉副主任經常聽到，現在越來越少聽到。

    醫患糾紛3.0年代，還敢這麼說並且這麼做的人鳳毛麟角。

    他精神一振，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

    不光對林老大，還對這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感興趣。

    「小羅醫生，你剛才說的輸液公式我不懂。來，你給我講講。」劉海森坦誠的拉着羅浩。

    幾個小時後。

    林語鳴把劉海森和羅浩、婦產科孫主任都叫到一間會議室。

    會議室的主位旁邊坐着一個梳着板寸的老頭，頭髮花白，像是落了雪。

    老人家身體硬朗，精神矍鑠。

    「老徐，這位是醫大一院的專家。」林語鳴介紹道，「劉主任，這位是孕婦他們村的老支書。」

    ！！！

    劉海森看着精神矍鑠的老人家，心裏有些茫然。

    至於費這麼大的勁兒麼！

    那個孕婦出現在其他醫院，大概率醫生會用抱歉的口吻說——對不起，我們技術水平不夠，建議去上級醫院繼續治療。

    心善的還會推薦一下自己認為比較好的醫院、技術水平高的醫生，以免患者家屬沒頭蒼蠅一樣找不到對的人，但也僅限於此。

    可林老大卻大費周章，不惜請來當地的老支書。

    有些折騰，非常折騰。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林語鳴林老大人面廣的很。隨便一個患者所在的自然村屯的老支書他都能請來，如果不是巧合，那必然有更深的含義。

    最近這些年劉海森越來越沉默，上了年紀的人都這樣。

    他感覺和聰明人說話，感覺自己像是弱智；和弱智說話，感覺自己更像弱智。

    只有閉嘴，劉海森才覺得好一些。

    看病、掙錢、養家，挺好。

    但他看到坐在老支書身邊正小聲耳語的林老大的時候，內心中這些年的改變開始動搖。

    曾經年少時的意氣不知不覺涌了上來。

    「小周。」

    人到齊後，老支書清了清嗓子，和孕婦的丈夫說道。

    「老支書，你怎麼來了。」

    「二丫的事兒我也着急。」老支書嚴肅說道，「林處長跟我溝通過，情況你也知道，盡人事聽天命。」

    「是是是。」

    孕婦的丈夫連連點頭。

    接下來老支書又說了一些話，但在劉副主任看來已經不重要了。

    林老大的確厲害！

    想要做濫好人，得有上天入地的大本事，林老大要得！

    羅浩乖巧的站在角落裏，他把一切都看在眼中。

    這屬於臨床經驗的一部分，羅浩看在眼裏，記在心中。

    與此同時羅浩不斷地回憶臍靜脈穿刺技術，在腦海里模擬。

    他已經在系統空間裏訓練過很多次，不誇張的講閉着眼睛也能做。

    上手的話應該沒問題，羅浩給自己一個「客觀」的評價。

    而且大舅林語鳴請來了老支書坐鎮，了卻最後的顧慮。

    醫生盡力，患者、患者家屬絕不怨天尤人，醫療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醫務處的科員通過輸血科主任聯繫市中心血庫，已經配型完畢。

    孕婦被送到b超室，各種搶救藥物也都準備齊全。

    「劉老師，您請。」羅浩把劉副主任讓進去。

    b超定位，局部消毒，鋪置無菌單，b超探頭綁上無菌套後找到定位的位置，羅浩的眼睛盯着屏幕，右手拿着穿刺針開始做臍靜脈穿刺。

    劉副主任的水平很高，羅浩在b超屏幕上清楚看到臍靜脈與穿刺針的影像。

    兩人沒有言語交流，仿佛一起工作了十幾年的老夥伴似的，一個人掃着b超，另外一個人做着穿刺，默契而自然。

    b超影像把穿刺針的位置暴露的明明白白，很快穿刺針來到臍靜脈附近。

    足月產婦臍靜脈直徑在7-8mm左右。

    眼前的患者孕27周，臍靜脈直徑只有不到5mm。

    而且靜脈還不在體表，無法肉眼直視，只能用b超代替，難度陡然上升。

    羅浩屏氣凝神，左手輕輕壓在孕婦的腹部，儘量避免輕微顫動；右手拿着穿刺針，眼睛看着屏幕。

    穿刺針緩慢卻堅定的前行，手術技能已經達到4級的羅浩做起「低級」手術，遊刃有餘。

    臍靜脈直徑只有區區的5mm，可在羅浩眼中似乎像大海一樣廣闊。

    穿刺針毫無意外的準確刺中臍靜脈，30°角完成穿刺。

    置入特製的輸液管，送入臍靜脈後固定，手術宣告結束。

    沒有任何波瀾，時間也只用了不到5分鐘，老支書見羅浩摘手套，皺着眉問道，「小林子，這就完事了？」

    「啊？」

    「啊！」

    林語鳴啊了兩聲。

    老支書不懂穿刺的難度，可林語鳴懂。